「是。」


    -


    祁子英捂著傷口,踉踉蹌蹌地跑到了藏匿兵馬的客棧,要來了紗布和金瘡藥,一邊給自己上藥,一邊忿忿地咒罵著沈奇。


    沒想到這貴公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打起人來卻一點也不含糊。他因為燒傷而呼吸受損,正麵交鋒極其吃虧,是以往日都是用暗器得手,可這沈奇似乎是學的一身江湖武藝,暗器防得滴水不漏。祁子英隻得尋了個他不注意的空檔,扔了□□逃了回來。


    「祁公子,」客棧老闆敲了敲他的屋門,靠在門板上輕聲道,「京城的消息已經遞出去了,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祁子英望著自己沾血的鞋尖眯了眯眼。


    司南死了,卻不是他殺的,那麽隻有一種可能——


    齊景。


    齊景殺了司南,想嫁禍給自己,挑起他與唐蒲離的矛盾,然後趁著自己被分心的同時,一舉入宮,奪下皇位!


    「祁公子,屬下還得報,」門外小心道,「樞密院似乎有動作了。」


    「哼,果真如此!豈能放任他們的陰謀得逞?」祁子英上好藥,穿戴整齊推開了門,冷聲命令道,「集結兵馬,隨時準備逼宮!」


    -


    唐蒲離翻開司南留給他的日記本。


    這是司南唯一留給他的東西了,這些與他絕交的日子難捱極了,便隻能一遍又一遍地重新翻開日記本,撚過一張張被他捏得發薄的紙,實在無聊了,他便會給那些可愛的文字寫上批註。


    x年x月x日,我說漏嘴了,我說我不喜歡大人,大人生氣了。


    【你不在我特別賞識你,要幫你加官進爵的時候說,我會不那麽生氣(微笑)】


    x年x月x日,我送大人玉器賠禮道歉,大人又生氣了。


    【因為你送的是女性製式(微笑)】


    ……


    x年x月x日,我卯時叫大人晨起,大人的起床氣好重。


    【深秋掀我被子,不是看在你是我拐上床的份上,頭都被我削掉了(微笑)】


    ……


    x年x月x日,我想一直跟著大人查案,忤逆了聖上的賞賜,拒絕了大人給我鋪的路,大人很生氣!


    【……你是不是傻呀,蠢小孩兒(哎)】


    ……


    x年x月x日,大大大大大人說要追求我!!!


    但是我覺得我配不上大人,跟他道歉了,大人好像很不開心……


    【你閉嘴,你張嘴就開始紮我的心。】


    ……


    x年x月x日,但但但是,突然發現好像我也喜歡他誒。


    【我早就發現了。】


    ……


    無論多少次看到這兒,唐蒲離都覺得很想笑。


    那孩子在軍營裏呆得太久了,人情世故都忘得一幹二淨。哪有人會因為年幼時候的一句誓言,便放下前途,執意跟來蜀中淌渾水?


    唐蒲離那一夜表明心跡,實則是偷摸著又自私地將他圈在自己身邊。他不滿於自己的單戀,更不滿他傻乎乎地一點也不多想,便用了非常手段強迫他去思考感情之事。


    有時候想想,自己著實也夠卑鄙的,看到了幹淨而柔軟的光芒,就死死地咬著,怎麽也不願意放手了。


    他笑著笑著,卻發現視線有些模糊了起來。


    這是日記的最後了,後麵全部都是空白。無論他翻多少次,都沒有多出任何一個字,似乎是在他察覺到喜歡的同時,又做出了一個什麽巨大的決定,忙得都沒時間寫日記。


    後來司南把日記給他,附了錦城詐四皇子和尹正清的計劃。那日在錦城夜裏一敘,他能猜到司南想佯裝決裂。說實話,四皇子黨與祁子英都以司南的性命為由要挾他,確實讓他有些頭疼——他不得不遊走於二者之間,尋求平衡。


    唐蒲離的想法很簡單,為了百姓無憂,為了天下大平,他作為臣子,隻是想尋覓合適的皇帝輔佐罷了。不同於司南,唐蒲離並不覺得生靈塗炭有何不可,為了日後的安定,適當的犧牲是有必要的,即使是自己的性命,他也願意奉上。


    太子愚鈍衝動,貪圖眼前之利,顯然是不合適的繼承人,因而唐蒲離很早就在心中將他叉去。而祁子英同四皇子黨之間,他還沒做出抉擇。在看清這二者之前,唐蒲離決計盡量打探出他們藏兵的情況,好為日後除去其中一方做準備,因此才定了半個月之期。


    「決裂」於他來說,少了受製於人的條件,確實是有益的,唐蒲離這才順水推舟地演了下去。可他忙得焦頭爛額,卻沒推敲司南究竟在想什麽。


    ——他到底在想什麽!


    從沈奇浮誇的表演來看,唐蒲離能肯定司南沒有死,但他仍然發了瘋地想衝到他麵前,狠狠地掐他的臉,問他到底為何要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可是他不僅碰不著他,連沈奇帶著他的「屍體」去了哪,他都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著他留給自己最後的日記,對影兀自發呆。


    水透濕了紙張,日記最後幾頁紙被打得黏在了一起,就像窗外黏糊糊的雨一樣,滴滴答答的打得人心不安。


    篤篤篤。


    窗子被敲響了,卻不是護衛常用的信號。


    「唐叔叔,你在嗎?」


    隔著緊閉的木窗,齊安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童音傳了進來。


    宮殿應當早已宵禁,齊安是怎麽溜出來的?


    唐蒲離疑惑之際,幾張被雨水打濕的紙沿著窗縫慢慢地塞了進來,展開一看,熟悉的字跡便映入了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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