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斯年眼底含笑, 望著她頭上的桃花木簪, 「你可知男子送女子髮簪是何意?」


    沈清姝微怔。


    年華灼灼艷桃李,結髮簪花配君子。


    大梁有一風俗, 男子贈予女子髮簪,寓意結髮戴冠、表白定情之意。


    可是沈清姝敢肯定謝斯年失憶後醒來送她桃花木簪, 絕無此意。


    現下提及……是在表明心意嗎?


    沈清姝麵上逐漸染上紅霞,胸腔內心噗通噗通跳著。


    「知, 知道又如何?」她結結巴巴反駁, 又覺得氣勢不夠,瀲灩的桃花眸闔著,語氣迅速恢復冷靜, 「天底下送本宮簪子的男子多了去了, 難道本宮還要每個都答應嗎?」


    兩人的身體仍然貼在一處, 沈清姝正欲伸手推開他。


    一道柔和清靈的聲音傳來,「清姝,敬德公公說皇上宣你你明日入宮麵聖。」


    「清……清姝?」處理完事情姍姍來遲的洛映霜愕然睜大美眸,「你們。」


    沈清姝瞥著兩人曖昧的姿勢, 有種幹壞事被抓包的錯覺,玉頰驟然染上一抹紅。


    慌亂的她沒瞧見謝斯年眸底的笑意,強裝鎮定挪開身子,「方才有隻小蟲掉在謝公子身上,我幫他找出來。」


    「嘶。」沈清姝突然捂住頭髮,麵色微變。


    隻見她與謝斯年的兩縷頭髮不知何時纏在一起,繞得嚴嚴實實。


    沈清姝試著拽了拽,根本扯不開,倒像是應了謝斯年之前的話。


    「年華灼灼艷桃李,結髮簪花配君子。」


    這句詩一冒出,手中的兩縷頭髮像是炭火似的,燙得她鬆開手。


    謝斯年慢條斯理拉住兩人纏在一處的髮絲,袖中的寒光倏然閃過,兩縷頭髮便正正好落在他手心。


    沈清姝聽到他俯身在自己耳畔輕語。


    *


    第二日


    沈清姝著一襲正紅色宮裝,一頭青絲綰成精緻華美的髮鬢。


    宮裝是昨日同聖旨一道送來的,按照長公主儀製所裁。衣料華貴稀有,上頭以金絲繡成栩栩如生的鳳凰,點綴著珍珠。


    宮裝穿在身上端莊大氣,彰顯皇家威儀。


    隻是著實沉重得很。沈清姝推了推頭頂的發冠,心道當今聖上果真是謀劃已久,就連宮裝都提前為她準備好了。哪怕青城這次不鬧天花,恐怕下一次疫病災害仍是派她前去。


    沈清姝內心腹誹著,臉上笑容得體跟著小太監朝宣政殿走去。


    「皇上近日可是為此次天花煩憂?」


    小太監半躬著身,含糊地與她打著哈哈。


    大家都是精明人,宮裏左右便是那些規矩。


    沈清姝趁著拐角給小太監塞了一枚荷包,小太監掂量著荷包,眼神微亮諂媚道,「長公主殿下料事如神,皇上近日的確為天花疫情神傷。」


    他話語一頓,壓低聲音,「皇上昨日召見丞相,丞相上言提及江陵鏢局。」


    果然是那隻老狐狸推了她一把,沈清姝勾唇,她與侯家合作為的不就是借背後丞相府的勢力。


    小太監話音落下,兩人恰好行至宣政殿門口。幾位同行青城的大臣迎麵走來,他們是來一同接受皇上的訓言。


    幾人稍作點頭示意,一同邁步進殿內。


    寬闊輝煌的大殿內,當今天子傅斯奕一身明黃色龍袍高坐於龍椅之上,狹長的丹鳳眸習慣性半闔著,教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他身形高大,氣宇軒昂,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風範。


    「諸位愛卿不必多禮。此次朕宣各位進宮的目的,愛卿們想必心知肚明。」傅斯奕玩味的目光掃過幾人。


    幾位大臣立馬低下頭,高呼不敢妄自揣度聖意。


    傅斯奕輕笑,目光落在臣子中唯一一名女子身上,「長樂你來答。」


    沈清姝恭敬出列,「回皇兄,臣妹鬥膽猜測或許與江陵鏢局有關。」


    她從未想過自己賄賂小太監的事情可以瞞過傅斯奕,傅斯奕的手段與心計旁人或許有所不知,但曾經與他打過交道的沈清姝不可能不明白,隻怕整個皇宮都籠罩在這位手眼通天、薄情多疑的天子眼線之下。


    沈清姝承認得坦蕩,傅斯奕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大笑,「皇妹果然聰慧,不愧先帝讚揚。」


    當年沈清姝年幼時參與宮宴,曾被先帝讚揚為言語巧偷鸚鵡舌,文章分得鳳凰毛。


    「皇兄謬讚。」沈清姝福身行禮。


    「昨日左相確向朕推薦過江陵鏢局,諸位愛卿有何看法?」


    幾位大臣麵麵相覷,猜不透這位年輕帝王的心思。


    一名大臣遲疑出聲,「快遞實乃新興之秀,將賑災此等大事交給民間的鏢局怕是不妥。」


    「可是大梁經歷數年戰亂,運輸行業遭到極大的破環。若單純依靠如今朝廷運送藥物,恐怕成效甚微。」沈清姝似笑非笑。


    傅斯奕肯定私下盤算過單獨依靠朝廷的力量,且不說搜集藥草之緩慢。單說賑災的銀兩經過層層剋扣,到手購置賑災物品的時候已經大打折扣。


    不然如何會有沈清姝與眾大臣前往青城賑災的聖旨?


    二則,大梁的皇權雖然重新被奪回傅家手中,實際上叛黨在暗處盯著他,傅斯奕如履薄冰、寸步難行。兩股勢力暗自較勁,導致大梁在戰後休養生息,修復得極其緩慢。


    主要城池尚且能維持正常商貿往來,像青城這樣偏僻的城池傅斯奕隻怕亦然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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