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早的大多是普通百姓,女人們熱熱絡洛圍著衣服挑挑揀揀。沈清姝打量著,見布料質量不錯,滿意了幾分。


    隨著往裏走,人煙越發稀少。少有富家子弟這個點兒來逛衣服鋪子。牆壁上高掛的衣服和布料繡工精細,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小廝不斷介紹著各種衣物,企圖說服沈清姝買下一件。絳衣閣雖然做普通百姓的生意,但主要賺的是富家子弟的錢。


    沈清姝剛要伸手摸料子,前方突然傳來喧鬧聲。


    她不虞地皺眉,小廝心頭一緊。


    一名少女狼狽地摔在地上,她上身穿著淺色裋褐,下身是暖陽橙扣針繡裙,看得出來出身算不得富貴,可也是體麵人家。


    她直起上半身,露出一張清秀的鵝蛋臉。一雙杏眸大抵是摔得疼了蓄著淚水,她痛得「嘶嘶」叫著,一邊揉著腰,「我憑什麽不能看裏頭的料子?」


    「看裏麵的料子?」管事的大娘走出來,嗤笑,「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麽樣子買得起嗎?在裏頭亂摸,頂撞了哪位貴人可好?」


    小姑娘摔了一跤,灰頭土臉的,頭髮散落下來幾縷,瞧著狼狽極了。


    她語氣支吾想反駁,「我……我……我都說了我會有錢的!」


    「那就等你有錢了再來吧。」大娘冷笑,上來攆人。


    小姑娘滑不溜秋地爬起來,眼珠子軲轆轆一轉,落到前頭氣度華貴的小姐身上,極快衝到沈清姝麵前抱著她大腿,可憐兮兮地說,「仙女姐姐救救我吧,那個大娘要打死我。」


    她說著擠出兩滴淚來,可沈清姝分明看見她眼底靈動的狡黠,像隻小狐狸似的。


    大娘見她抱住貴客,頓時臉色大變,臉色諂媚道歉,「小姐,我這就讓人把她帶下去。」


    她身後幾個身強力壯的大漢聞言上前拉人,小姑娘的哭聲愈發慘烈,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欺負了她。


    沈清姝見此不由勾唇,一個淩厲的眼神將大漢們威懾在原地。


    她彎腰牽起小姑娘,聲音柔和,「發生了什麽,你且細細說來。」


    小姑娘怔愣地看著她,忍著哭腔,嗓音細弱得像隻貓兒。


    原來小姑娘的長姐快要過生辰了,她出身富足,但想買絳衣閣內名貴的衣裳還是吃力。


    小姑娘攢了許多年的銀子,眼看銀兩就要足夠,這兩日她總是忍不住來絳衣閣逛逛。


    尤其喜歡絳衣閣裏頭一件水色的長裙。


    她覺得漂亮極了,長姐穿著一定好看。


    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誰知被管事的大娘看到了,嚷嚷著她弄髒了衣服要賠錢。


    說到底就是欺軟怕硬,看不起窮人。如今見到沈清姝明顯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立馬軟了下來。


    「這便是你們絳衣閣的待客之道嗎?」沈清姝眸色漸冷望著管事大娘,語氣與剛剛同少女說話的和顏悅色截然不同。


    大娘見她咄咄逼人,原本伏底坐小的態度不好起來。


    絳衣閣是皇家的鋪子,因著這個由頭,前來的世家貴女們多少忌諱皇室的臉麵,不敢隨意挑事。


    宋大娘作為管事的娘子,慣是作威作福。哪裏有如今這般低了頭,還被落麵子。


    她挺直身板,眉眼裏帶了些傲氣,「你又是什麽人,敢在絳衣閣作威作福?」


    外頭的人聽到裏頭起了爭執,悄悄圍過來看熱鬧。見年紀輕輕的小姐與大娘對上,心裏都不由為她嘆了口氣。


    女人們整日討論家長裏短,絳衣閣管事的婆娘仗著與皇家的那點關係實在不好惹,大家敢怒不敢言。


    若非絳衣閣衣服款式實在新穎,工藝獨特,怕是不願受冤枉氣。


    小姑娘與惡婆娘對上,可不是討不了好麽?


    沈清姝倒是不知道她們心裏的想法,便是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麽。


    「倒是頭次見做生意的狐假虎威,不過狗仗人勢罷了。」還欺負到她這個主人家身上來。


    沈清姝似笑非笑。


    女人們一聽暗道大事不妙,管事的大娘最忌諱別人說她借了皇家的勢。


    果不其然,大娘臉色漲得青白,伸手指著她,「你,得罪了我絳衣閣,我看哪家分鋪敢賣衣服給你?」


    「我倒要瞧瞧,哪家會不買衣服給我。」少女懶洋洋收攏大娘指著她的手指,臉上分明是帶著笑。


    大娘卻見鬼似的被逼退半步,她慌忙掩飾臉上的慌亂,眼珠子一轉想到什麽似的,色厲內荏道,「你這是藐視皇家。待到我回頭與夫君說了,讓他上報給皇上。」


    她臉上換上洋洋得意的表情。


    客人們見她小人得意的樣子,紛紛搖頭感嘆小姑娘還是沉不住氣。


    這管事的婆娘常對普通百姓用這一招昧些銀兩,普通百姓聽到皇家哪個不惶惶不安。大抵是無往不利,居然對世家子弟也豪橫起來。


    沈清姝好笑,小小的管事見她都不容易,更別提皇上。


    至於管事的婆娘連見她一麵的資格都沒有。若是知道她是長樂公主,哪裏敢像現在這樣。


    就連她夫君背地裏小動作不斷,明麵上見了她也得恭恭敬敬。狡猾圓潤的管事,娶的媳婦竟這般有眼無珠。


    一個管事的媳婦就能如此作威作福,從前她看著皇上的麵子從來都是意思意思,現在看來她的容忍倒是給了他們這些小人可乘之機。


    知道的是認為是皇家的鋪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家的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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