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萊手機從手裏滑落,然後瘋了一樣往全方路十字路口趕過去。


    離得不遠,還沒跑近,就聽到那裏吵吵嚷嚷的,有人問救護車叫了沒,報警了沒。


    拐了彎,就看到很多人圍在路口。


    叢萊停住腳步,他不敢去了。


    不會的,怎麽會呢?


    怎麽可以呢?


    絕對不會的。


    對,他去看看,看一看,那不可能是貝茴茴。


    叢萊去了。


    那個躺在血泊裏的是誰?


    叢萊走近,蹲下,想伸手。


    旁邊有人看到叢萊這個樣子,好心提醒:「你是這小姑娘的家人朋友?救護車已經叫了,但人這會千萬不能亂動,動了要出事的。」


    叢萊下意識搖頭:「我不是,她不是。」


    這不可能是他家蹦蹦,他家蹦蹦好好的呢,她說要去買什麽來著,他要去找她,他會在哪家商場找著她的。


    叢萊迷茫地站起來,恍惚地想,蹦蹦說要去買什麽來著?


    他怎麽想不起來了?


    躺在血泊裏的人像是察覺到什麽,忽然微微睜開了眼。


    有人驚呼:「她醒了。」


    叢萊低頭,重新蹲下,看著她,忽然眼淚就下來了:「別怕別怕,別怕,沒事的沒事的。」


    他又伸手,卻不知道也不敢碰到她哪裏,她哪裏都是血,衣服也全是血。


    貝茴茴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微微張口說了一句什麽。


    叢萊趴到地上,湊近了去聽。


    「如果知道你是個騙子,我一定,不會喜歡你。」


    後來還發生了什麽,叢萊是很久很久以後才想起來的。


    貝茴茴躺在冰冷的太平間裏的時候,叢萊一直在貝茴茴身邊呆著,直到貝茴茴的父母過來給她整理後事。


    貝茴茴簽了遺體捐贈,其實也沒什麽好整理的。


    金鴻揚幾個人本來看到叢萊剛開始死活抱著貝茴茴不撒手,還擔心他不肯放手的,但沒想到有人來領的時候,他什麽也沒說。


    叢萊遠遠看著貝茴茴的父母。


    他記得那兩人一臉的冷漠,渾然不像女兒死了的樣子,他從他們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悲傷,隻有公事公辦。


    貝父甚至還有點不耐煩,覺得事情繁瑣。


    貝茴茴的很多東西,他還想直接扔了。叢萊全部都拿了過來。


    貝母倒是在見貝茴茴最後一麵的時候有些動容,但也隻是一瞬間。


    叢萊就想,哪有父母死了女兒會這樣冷靜的,所以,茴茴怎麽可能走了?她沒死,她還活著呢。


    他又想,怪不得茴茴每次提起她的父母,總是那樣說不出是輕描淡寫還是冷漠無所謂的表情。他是個孤兒,身邊的人跟他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怎麽待他那都是應當,沒有可以指責的地方。但是貝茴茴對著的是她親生的父母,她被這樣對待,在徹底無所謂之前,她經過了多少痛苦折磨?


    叢萊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幾個月,金鴻揚他們都快愁壞了。


    他們可萬萬沒想到叢萊之所以願意放手,壓根不是想通了,而是魔怔了。


    金鴻揚看著坐在自己位置上給貝茴茴發微信的叢萊,臉都快皺成醜橘了。


    「怎麽辦啊?你們想個辦法啊。萊哥這樣下去不行的。」


    李慶遠的眉頭也皺得死緊死緊。


    「什麽法子都用過了,沒用。」


    向峰眼眶都紅了:「這都叫什麽事!」


    他們說話的聲音其實不大,但是叢萊忽然轉頭看過來。


    金鴻揚三人頓時僵住。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叢萊輕聲說:「別吵吵,蹦蹦說話我要聽不見了。」


    金鴻揚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們也不是一開始就發現叢萊不對勁的。


    是後來隻要他們說話,叢萊就嫌周圍不夠安靜,會影響貝茴茴跟他說話,他們才覺得事情不對了。


    叢萊以為貝茴茴還活著。


    但是他現在不是正在給貝茴茴發微信嗎?又怎麽可能聽得到貝茴茴跟他說話?


    叢萊的邏輯沒有人能夠理解。


    他也會準時準點去圖書館,給貝茴茴占她常坐的位置。


    有時候去晚了,那個位置有人坐了,他還會蠻不講理把人轟走。


    他跟李慶遠說,萬一貝茴茴回來了,沒有位置坐怎麽辦?


    去食堂吃飯,也堅持要打兩份,另外一份全是素食,然後他跟向峰說,真是愁人啊,他家女朋友就是個兔子不愛吃肉。


    食堂準時準點地去,一日不落,但是他給自己打的飯菜吃不了幾口就開始發呆。


    幾個月下來,人暴瘦得都要脫相了。


    金鴻揚走上前去,拚了命地搖叢萊。


    「萊哥!!你清醒一點!!小師妹已經死了,死了你知道嗎?她不會跟你說話了,她也不會再回來了!你見不到她了!你給我清醒一點!!!」


    他哭得眼淚鼻涕一把流。


    但是叢萊無動於衷,一臉冷漠地看著他。


    李慶遠抹了一把眼淚,說:「沒用的。他不想聽。」


    誰能有本事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這段日子,也就是報復程盈的時候,叢萊表現得正常一點。他倒也沒有喊打喊殺,他就是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把程盈的一些黑歷史證據拿到了手,然後公之於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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