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英語四級考試過去,期末考試近在眼前了。


    所有課程都進入最後階段,貝茴茴也沒有什麽心思去琢磨男朋友的想法了。


    期末考試對她來說還是很重要的,畢竟關係到獎學金,也意味著她下一學年的學費。


    叢萊問她既然這麽艱難,為什麽不申請助學金或者助學貸款。


    雖然他自己沒有申請,但是一入學的時候,輔導員知道他的出身,就有跟他說過這些事情,他隻是嫌麻煩沒有去弄。


    需要各種證明,走各種手續,叢萊覺得有這個時間和精力,他自己都能把學費掙回來了。


    但是貝茴茴跟他不一樣,貝茴茴是有這個耐心的。


    聊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兩人正在明風湖邊坐著吹風。


    貝茴茴沉默了一下才回答:「申請不了。」


    叢萊皺眉:「為什麽?」


    「因為我爸媽都有工作,工資還不算低。」


    所以在外人看來,她可不窮,她家庭條件算好的。


    可是,叢萊記得她說過她小時候餓得自己啃生蘿蔔。


    貝茴茴笑:「這算什麽。我還吃過同學的剩飯呢。」


    是高中的事情了。


    她那個暑假兼職賺的錢比往常少,但是那個學期又多了一筆學雜費,交完之後,熬到考期末考試那一周,是真的已經山窮水盡了。


    她又沒辦法出去找零工。


    最後實在餓得沒辦法了,她在一個同學打包食堂飯菜回來宿舍吃的時候,在那個同學吃完,她輕描淡寫地說:「我剛好要去洗杯子,一起幫你倒了吧。」


    那個同學雖然覺得奇怪,畢竟她平時跟同學來往比較少,但是也給她了。


    貝茴茴就躲在宿舍的洗漱台旁邊,快速地把剩菜都扒拉吃了。


    味道她不記得了。


    因為怕別人發現,她好像根本沒嚼就囫圇吞進肚子了。


    貝茴茴心想,可能也因為,如果嚼了,她會吞不下去吧,那畢竟,是別人吃剩的東西。


    也因此,她至今不喜歡吃油膩膩的東西。


    大概多多少少都留了點不好的陰影。


    那個星期,是她長大可以自己兼職掙錢以後,過得最難的一個星期。


    叢萊雖然在福利院過得也不算住得好吃得飽,但至少,他沒吃過別人的剩飯。


    他聽不得貝茴茴輕描淡寫地說起這些。


    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翻騰。


    攥了攥拳頭,他才輕聲問:「你為什麽不找你爸媽拿錢?」


    他是沒有爸媽,但是她有,她爸媽對她是有責任的。


    貝茴茴聳聳肩:「不想找。」


    她奶奶去世後,她又上了高中,父母就跟沒她這個女兒一樣不聞不問。有時候學費不夠她要去拿錢的話,必定沒有好臉色。


    不是打她罵她,但是那種冷漠以及話裏話外說他們自己掙錢也不容易的態度,讓貝茴茴每次都覺得人的尊嚴是可以被扒拉下來踩在地上碾進泥裏的。


    奶奶去世後老家不能住了,放假她沒地方住,學校不能留宿,她隻能去她爸家裏。


    她爸二婚的對象帶了一個跟前夫生的女兒,比她大一歲。她爸和後媽結婚後生了一個兒子。


    繼姐貝嫻和弟弟貝天祺都有自己單獨的房間,她要是回去住,就隻能跟貝嫻住一個房間。


    貝嫻每次都把眼睛翻得跟得了白內障似的。


    真是可笑,明明她才是跟貝父有血緣關係的女兒,但是比起她,貝嫻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反而比她更像女兒。


    貝茴茴躲在房間裏聽外麵一家人的歡聲笑語的時候,就會想,她爸還有她媽,好像都忘記了曾經的雞飛狗跳,他們都在新的家庭裏過得父母慈子女孝。他們大概恨不得,自己這個他們糟糕過往的見證者以及產物不存在吧。


    她為什麽還要自討沒趣?


    貝茴茴跟叢萊說:「我好高興啊。」


    叢萊對話題的轉變猝不及防:「高興?」


    她剛說的內容可一點都不讓人高興。


    但是貝茴茴看起來是真的高興,叢萊就問:「高興什麽?」


    他其實想問她在傻樂什麽?攤上這樣的父母,她有什麽好高興的?


    貝茴茴笑眯眯:「學校通知假期可以留校呀。」


    她頓了頓又補充:「我們學校真的太好了,我愛我們學校,我要留在我們學校。」


    這裏就是她給自己找的第二個家。


    因為可以留校,貝茴茴是真的很高興。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遠都不用再回去見那些人和事,這樣才真正算得上新生活的開始。


    叢萊看著真的因為學校一個消息而眉眼帶笑的貝姑娘,伸手揉揉她的頭,忽然湊近:「蹦蹦,你閉上眼睛。」


    貝茴茴嚇一跳:「幹嘛?」


    「快點。」叢萊催促。


    貝茴茴猶猶豫豫地把眼睛閉上了。


    隻聽到叢萊好像從包裏掏出什麽東西的動靜,就聽到他說:「好了。」


    貝茴茴狐疑地睜開眼睛,看到麵前放了一竄鑰匙。


    是她和他之前一起去看的那個房子的鑰匙,叢萊已經拿到手了。


    她移開目光,看向叢萊。


    叢萊笑得溫柔:「帶你去看下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


    貝茴茴被這個說法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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