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因為他傷痛出神的片刻,應嵐已經重重地推開了他,如避洪水猛獸一般蜷縮到了床角。


    「你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應嵐冷淡而厭惡的目光,讓容弘下意識地抬起手來,想去將她攬回懷中。可應嵐卻往床角更加縮了一下,冷冷地斜睨著他,「你別逼我帶著他死給你看。」


    綴著珠翠的簪子被應嵐自淩亂的髮髻間抽下,她將那隻簪子放於自己柔細的脖頸上,決絕平靜得仿佛簪尖鋒利之處並非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容弘的手在半空中僵住,然後終於垂下,不再去試圖觸碰她。


    他知道再多的安慰也無從慰藉此時憤怒且傷痛的應嵐,兩人已經全然撕破了平日裏所有溫馨甜蜜之下,所一直被隱藏、被忽略的矛盾與衝突。


    不知道過了多久,容弘聽到自己微顫的聲音,在寂靜無聲的房間中響起。


    「阿嵐,你聽著。」


    應嵐蜷縮在床角的棉被之中,仿佛隻有那柔軟如昔的被褥,可以溫暖此時她身上徹骨的寒涼。


    明明房間中香暖氤氳,但不曉得為什麽,應嵐卻覺得上下牙齒不自覺地輕輕顫了起來。


    而容弘的聲音,還在說著那足以讓她心底更加寒冷如冰結,卻又疼痛若冰裂的話。


    「你若是敢傷害自己,傷害朕的孩子,朕保證,應岩絕對會在黃泉路上陪著你。」


    終於,應嵐抬起了頭來,看向了床沿的容弘。


    她散亂如瀑的烏髮垂落在隻著單衣的肩頭,同時也掩著一張蒼白的、滿是淚痕的麵頰,神情悽惶而惹人憐惜,但一雙含著淚光的眼眸中卻仿佛燃燒著火焰,冷而帶著怒火的灼熱。


    「每一次……每一次你都在威脅我,你真的有一絲一毫喜歡過我這個人嗎?而不是隻貪圖一時的偷歡、貪圖我的這張臉?」


    應嵐懷中擁著棉被,雙手堪堪抱膝,仿佛隻有這樣,方才不至於教自己更加狼狽,更加沒有安全感。


    雖然兩人都坐在這燈光昏暗的羅帷之中,隻要容弘願意,他探手便可將應嵐攬入自己的懷中。


    但見她這般悽然的模樣,容弘卻前所未有地感覺到,兩人之間是那麽的遙遠,如有三千尺的溝壑相阻絕。


    而這溝壑,卻是他一手造就的。


    「阿嵐……」


    應嵐重重地抬手,打亂了容弘朝自己探過來的手臂,低啞的聲音幾乎是在嘶吼,「你滾……」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隻要我不喜歡你了,你便再也別想傷害到我……」


    第41章 相求


    夜色四合, 黑漆漆如潑墨一般的天空裏空蕩蕩的,莫說予人間光華的月亮,連散發細細柔光的星子都沒有一顆。


    應丞相腳下步子匆匆, 往堂屋中去。


    他麵上的神情有些倉皇,又有些憂愁, 顯然是知曉發生了什麽,但又未曾完全揣摩透徹、未敢斷定的驚詫不定模樣。


    於這種心中忐忑不安, 卻又隱有猜測之中, 應丞相走到了堂屋的門前, 卻恰逢有幾個常服打扮的禦前侍衛拖著幾個滿身血跡的家僕走了出來。


    因為那血/腥的氣息, 與他們拖拽的行走間所流至地麵的行行血跡, 應丞相的瞳孔難以自控地因為惶恐而放大。


    努力克製並掩飾著自己整個人因為恐懼,而微微發顫的身體, 應丞相心中愈發忐忑不安地往堂屋中走去,但腦海中卻不斷地憶及方才所見的那一幕。


    那幾個家僕, 似乎都是看守宅院大門的……


    心中亂糟糟地想著,似乎有什麽線頭, 要在這剪不斷理還亂的毛線團中被尋了出來。


    隻是還未待應丞相想出什麽頭緒來, 一道寒冷的目光,便直直地注視了過來。


    那目光中的溫度教人不寒而慄,應丞相不得不硬著頭皮, 跨進了堂屋的門檻, 不敢再有片刻的猶豫不前。


    看到地上那抹尚未完全被清理幹淨的血跡, 應丞相隻覺得心頭猛然一跳,心中旋即湧上了更多的慌亂與懼意。


    垂下眼睛,眼瞼卻止不住地顫抖著,應丞相勉強笑著上前同容弘行了一禮, 然後問道:「陛下,臣不知……不知臣的這幾個家僕,是如何惹得陛下不虞了……」


    聽到應丞相這有些哆哆嗦嗦的話,容弘卻不怒反笑,隻是語氣緩緩地冷聲道:「愛卿家風謙謹,府裏的奴才又都是極懂規矩、敬重主子的。」


    容弘的話中滿是譏誚的諷意,但應丞相卻是愈聽,便愈覺得口中發苦。


    在聽到管家說陛下教人把守門的下人抓起來之後,他隱隱所預料到的、那有些匪夷所思又荒唐,但仔細想來其實也不是毫無痕跡與可能的事情,真的發生了嗎?


    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冷冷的視線,應丞相不敢抬起頭來,隻是努力克製著自己的顫抖,繼續聽坐於上首、顯然處於怒意沸騰中的陛下說話。


    「至於這幾個奴才為何會仆大欺主,又是受了誰的指使做了什麽,應丞相不是最應該知道的嗎?」


    最後一句話的語氣有些重,應丞相聞言,心中更是慌成一片,一時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撲通」跪倒在了地上,應丞相一麵瑟瑟發抖,一麵話有些不成腔地叩首道:「臣……臣有罪。」


    容弘冷笑道:「你是有罪,但罪卻並不隻有這些。」


    聽到這句話,又想到之前陛下所說的抄家,應丞相隻覺得心中對應嵐的厭惡與憎恨更是到了極點,簡直恨不得從未生養過這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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