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溫凝卻不敢起身,更不敢抬眼。


    她被嬌養了十六年,何時被人用劍貼著脖子過。


    持劍的人似乎挺有耐心,沒有立刻將劍一橫,直接將她滅口,隻是那人手腕用力,那劍刃便更貼著她的脖子。


    溫凝感覺到脖頸處的皮膚仿佛都因為劍刃凹了進去,下一刻似乎就能割破她的血管。


    溫凝心跳如雷,呼吸也仿佛被人扼製住,她閉著眼,眼睫因為害怕而微微顫動,終是艱難啟了唇:


    「小......小女什麽也沒看見.....」


    嗓音輕顫,不難聽出其中隱忍的害怕,甚至還有隱隱有哭出來的架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持劍那人似乎是在認真考慮她這句話的可信度。


    溫凝維持著摔倒在地的樣子,貝齒咬住下唇努力不讓自己發出害怕的聲音。


    等了許久,溫凝幾乎感覺自己的膝蓋與手掌已經麻木,連方才的疼痛都已經不太明顯。


    終於,那人未發一言收了劍,一陣衣袍翻飛的聲音過後,溫凝再抬眼時,那人已經消失不見。


    溫凝深深吐了一口氣,才咬著牙從地上爬了起來,她借著微弱的光發現自己的小半個手掌被磨破,上麵沾染了不少汙水。


    至於膝蓋的傷,這裏不太方便,隻能強忍著回府才能查看了。


    溫凝將目光投向方才那人站的地方,卻發現一塊瑩潤的東西沾了水折射出幽綠的光芒。


    她彎了腰,小心翼翼地從汙泥裏麵撿起來,攤到手心一看,發覺正是剛剛她在那人身上看見的那塊玉佩。


    之前掛在那人腰上時是反麵,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這會將玉佩翻了麵,才隱約看清上麵鐫刻著兩個字:


    長歲。


    但看來是那人走得匆忙,不小心落下了,溫凝借著已經髒了的衣袖擦了擦,收進了袖中。


    約莫走了一刻鍾,快到亭子的時候,便聽見不遠處有人大聲呼喊的聲音。


    溫凝凝神聽了聽,好像是驚春的聲音,便大聲回了句。


    驚春聽得聲音,眼前一亮,便帶著人朝著溫凝的方向趕過去。


    待看見溫凝站在石子路旁,一張粉麵沾染上了不少泥點子,髮髻也有些鬆散,裙擺更是被濕泥漿成一團,驚春鼻子一酸,眼淚就湧了上來。


    她朝著溫凝奔過去,才發現溫凝一雙玉手已經磨破了大半,血跡混著汙泥在白嫩的皮膚上留下刺眼的痕跡。


    「小姐......怎的驚春一會沒看見,你就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了。」


    驚春一邊嗚咽,一邊拿出手帕替溫凝擦拭麵上與手上的汙泥和血跡。


    溫凝忍著痛,垂下眼眸溫軟答道:「不礙事,方才不當心摔了一跤。」


    她自是隱瞞了被人拿劍駕著脖子那一段,否則這個小丫頭還不知道得哭成什麽樣,若是讓父親母親知道了,隻怕是以後連府門都難出。


    驚春看著手帕上的血跡隻覺更刺眼了,她擤了擤鼻子,才板起小臉道:


    「方才驚春見小姐你一直沒回來,便有些著急,誰知等了一會,便有內侍過來稟報皇上流華殿走水了,方才在路上有宮裏的姐姐說看見你往流華殿的方向去了,驚春害怕小姐出事,還麻煩了宮內的兩個姐姐一起找。「


    溫凝軟了眼眸,朝著兩名婢女道了謝,「辛苦兩位姐姐了。」


    兩名婢女哪敢接下她的道謝,當即惶恐道:「奴婢二人怎麽當得起溫三小姐的道謝,眼下小姐沒事就好。」


    說罷,便齊齊福過身,去往別處了。


    驚春本還想說兩句,溫凝自是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眼中劃過一絲狡黠,轉移了話題,便道:


    「驚春,我們快些回去,父親和二姐該著急了。」


    驚春嘆了口氣,無奈隻得跟著去了。


    待主僕二人回到殿內,發現殿內的人都已散了,問了在大殿服侍的內侍,才知道在走水以後,皇上便派了人去救火,哪知這走水還不是最可怕的,竟還有人說宮中出現了刺客。


    雖然刺客不可能堂而皇之殺上大殿來,但眾人繼續把酒言歡的心思已然是沒有了。


    待侍衛來報,已將火撲滅,也已經抓到刺客,皇上下了令,眾人便急慌慌地往家中趕,生怕再出什麽變故。


    溫窈與溫解鬆擔心溫凝出了事,便一直等在殿前的台階下,怕溫凝回來找不到人。


    這見著溫凝平安無事地回來,兩人才把心思放下。


    溫凝閉口不談方才的險境,隻道是沒看路,摔了一跤。


    溫解鬆板著臉點了點頭,幾人便一同乘車回府。


    ——


    孟河守著馬車,算著宴席時間約莫快要結束。


    他等了許久,見人都從宮門口漸漸出來,乘了馬車走了,卻唯獨沒見到自家主子。


    宮門口由方才的喧鬧逐漸轉為寧靜,孟河抱著手臂,突然聽見身後的馬車震了一下。


    他心下一驚,轉過身,右手握住身側的佩劍小心翼翼朝著馬車靠攏。


    第4章


    待他要掀簾之時,裏麵傳來一道熟悉的咳嗽聲,緊接著裏頭那人沉聲道:


    「孟河,先回府。」


    孟河收了手,放下心來,應了聲「是」。


    車外的人揚起馬鞭,馬車行駛起來,待行過轉角,駛入一處不算寬敞的巷道時,車內人才稍微放下些戒備。


    車內人的麵色比來時還要蒼白,額頭冒出些許虛汗,眉頭微微皺起,長睫之下,眼中是隱忍的克製,薄唇已然沒了血色,此刻在正緊抿著,嘴角因為幹涸裂出幾道淺淺的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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