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恪心裏的滾燙和波瀾突然頓住,他回頭,看向齊豫白,抿唇沉聲,「你什麽意思?」


    齊豫白手握轡頭,直視杜恪,「大周誰不知道杜厲才是杜誠之的接班人,本官隻是可惜杜二爺一身本事卻隻能為他人做嫁衣。不過……」


    他忽然的停頓讓杜恪忽然心生不安,他忍不住問,「不過什麽?」


    「二爺覺得自己這為他人做嫁衣的時間還有多久呢?」齊豫白言語淡淡,平靜的鳳眸卻如刀刃一般,仿佛可以輕易撕扯開杜恪的心房,「夏本初和秦無涯沒了,杜誠之身邊唯一能對抗你的人也沒了,你表現得越好便越能襯托出杜厲的無用,你覺得以杜誠之的偏頗,他會容你到幾時?」


    他越往下說,杜恪的神情便越難看。


    握著車簾的手用力收緊,青筋在手背流竄,他又想起了那一夜父親和寧伯的對話。


    「杜誠之想要杜厲做他的接班人,但大周卻無所謂誰做下一任西寧王。」耳邊再一次傳來齊豫白的聲音。


    杜恪抿唇回視,終於開口了,「你又如何保證,我會是下一任西寧王?」


    「我自然無法保證,但二爺是想拿著我們的人頭去跟杜誠之討賞赴死,還是想拚一把求活呢?在杜厲手上討生活的日子不好受吧,他那樣的脾氣,即使杜誠之能容你,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隻怕也不會允許你繼續活著。」


    杜恪沒有說話。


    他知道齊豫白的意思,繼續為杜家效勞,等二皇子登基、杜厲上位,他也還是一個死,也許他都等不到那個時間。可若是此時投誠天子,他不僅能活下去,保不準還能做西寧王。


    心中再一次變得滾燙起來。


    可杜恪活了幾十年,豈是一言半句就能打動的人?何況,他看著齊豫白抿唇,「我知道你們需要什麽,但我需要時間,如果杜誠之知道我放走了你們,我同樣會是死。」


    「你有時間。」


    齊豫白看著他說,「馬上就是萬壽節了,如果我猜得沒錯,杜誠之這個時候應該已經上路了。」


    杜恪這陣子一直在找人,倒是把這事給忘了。


    他又跟齊豫白對視了一會,看著齊豫白從始至終都是那副淡淡的模樣,而馬車裏,青衣女子也是差不多的表情,至於那個少年,亦是肩背挺直,不見一點懼色。沉默片刻,杜恪終於開口,他垂首歉然,「發生那樣的事,實非我願,請您勿怪。」


    短短一句話卻讓趙非池薄唇緊抿,眼含戾色,他永遠不可能忘記清涼山的那一幕。


    直到手被蘭因握住。


    像是一注暖流穿過冰冷的四肢百骸,趙非池長睫微顫,他朝蘭因看去,見她搖頭,他雙目緊閉了一瞬,努力抑製著自己的心情,等再睜開眼睛,神情和語氣終於恢復如常,「孤不怪你。」


    杜恪這才鬆了口氣。


    不敢再叨擾裏頭那位,他連忙落下車簾,又和齊豫白說了幾句便策馬回了那處。


    馬車繼續啟程,這一次再也沒有人阻攔他們,等馬車行到十裏開外,趙非池終於啞聲開口,「他害死了先生一家,我記得他的臉,就是他逼死了先生他們,阿寶才三歲……如果不是他,他們不會死。」


    蘭因知道他是在說清涼山上長白先生一家的慘況。


    她正不知如何寬慰,車簾外頭卻響起齊豫白的聲音,「殿下,什麽時候用什麽樣的人,杜恪絕非善類,但我們如今正需要他的狼子野心。」


    趙非池淚眼婆娑,心有不甘,他緊握著拳頭說,「那我要一直容忍他嗎?」


    齊豫白溫聲,「當然不會。」


    或許是因為他的篤定讓趙非池的心情好受了一些,他忍不住問,「那我要等到什麽時候?」


    「等您長大到不需要他的時候。」


    外麵傳來齊豫白的聲音,趙非池沉默了許久,方才開口,「我知道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蘭因並未插嘴,等他們說完方才打開隨身的包袱,從裏麵拿出一小包油紙包,在趙非池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心忽然多了一顆糖。


    那糖在陽光下閃爍著琉璃般的光彩,他眼眸微動,迎著蘭因含笑的注視,啞著嗓音說道:「謝謝。」


    蘭因笑笑,比起昨日剛知曉他身份時的生疏恭敬,此時的蘭因待他又多了一份看待弟弟的心情,其實他也不過十一,如果放在尋常人家,正是爹娘疼愛的年紀。


    「吃吧。」她和趙非池說。


    趙非池在她的注視下把糖果塞進嘴裏,甜味一瞬間蓋過了心裏的苦。


    「甜吧?」


    「嗯。」他輕輕應道。


    蘭因便不再多說,而是挑開車簾,喊了一聲「敬淵」,等齊豫白應聲俯身,她夠著手也給他餵了一顆。


    齊豫白從前並不喜歡這樣的東西,和蘭因相處久了倒也習慣了,任糖果在嘴裏蔓延甜意,他眉目溫柔地伸手撫了撫她的頭。


    秋光正好。


    蘭因靠著車窗與齊豫白說話,趙非池便看著她。


    而後這一路,因為有杜恪留下的令牌,齊豫白一行人暢行無阻,半個月後,十月初,一行人抵達汴京。


    第102章 顧家 你不恨我,但也無法原諒我,是嗎……


    齊豫白還得去宮裏述職, 蘭因與他便在保康門街分開。


    到了汴京,杜誠之的人便是膽子再大也不敢在天子腳下犯事,但齊豫白還是不放心,仍讓竹生等人跟隨, 蘭因怕他擔憂也就沒有拒絕, 馬車繼續朝甜水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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