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年,主子為蕭家付出了多少,你難道不知道?她一個人從臨安嫁到汴京,人生地不熟,被伯府老人欺負的時候,世子在哪裏?老夫人指責主子沒有孩子,想把許姨娘納給世子的時候,他又在哪裏?」


    「他隻知道主子給他塞女人,覺得主子不替他考慮,可但凡他能對主子好點,但凡他不要一心想著二小姐,主子會做這樣的事?」


    「你覺得世子換身主子喜歡的衣裳,做個粽子便是天大的恩典了,可主子因為他一句誇讚,日日待在廚房絞盡腦汁為他做吃的時候,他又在做什麽?」


    她的一番話說得周安麵色煞白。


    剛剛還滿麵怒火的人此時看著蘭因纖弱卻堅韌的背影,一時卻連個字都說不出。


    停雲見他這般,冷笑一聲。


    她還想訓斥,身旁的蘭因卻在這個時候說道:「周護衛,還有七天。」她並未去指責周安,也沒有為自己鳴不平,她隻是淡淡一句交代完便與停雲說,「好了,走吧。」


    停雲忙扶住她的胳膊往外頭走去。


    這次,周安看著她離開的身影,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


    走到外麵。


    停雲還是一肚子火,壓著嗓音罵道:「我以前還覺得周安是個人物,如今看來,也是個睜眼瞎,還有世子……他這樣拖著究竟有什麽意思!」


    「現在後悔了,早做什麽去了?」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看著身旁女子,即使隔著青紗,也能察覺出女人正在含笑凝望她。


    「怎,怎麽了?奴婢臉上粘什麽東西了嗎?」停雲說著不自覺撫上自己的臉。


    蘭因笑道:「我在看,我今天是不是帶錯人了,還是時雨那丫頭披了你的皮?」


    「主子!」


    停雲聽懂了,剛剛還滿身氣焰的人此時卻紅了俏臉,但被蘭因這麽一打岔,她心裏的怒火也的確消散了不少,未再多說,她扶著蘭因往外走,正想去找鬆嶽在哪,卻見他身邊還站著一個人,卻是齊豫白的侍從天青。


    兩人正在說話。


    天青率先看到她們,他立刻收斂麵上的笑,過來跟蘭因問好。


    「顧小姐。」


    「齊護衛。」蘭因也朝他客氣點了頭。


    天青和竹生自小便被賣到齊家,根本不知道自己姓什麽,齊家老太爺便為他們賜了齊姓。


    「我正好路過這看到鬆嶽兄便過來打個招呼。」天青說著,瞧見停雲麵上的神情,那裏還有沒有徹底消散的怒容,他神色一頓,聲音也跟著輕了下來,「您是有什麽為難的事嗎?」


    蘭因剛想說話。


    停雲卻先開了口,「還不是伯府!」


    她如今是一點都不想主子和伯府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了,又怕回頭伯府還是拖著不肯處理,顧家根基不在這,縱使主子擔了個侯府長女的身份也不比蕭家有勢力,怕回頭他們官官相護,這事沒個結果,更怕主子和他們魚死網破壞了自己的名聲,停雲便想著請齊大人幫忙。


    若有齊大人幫忙,這事就容易多了。


    可她還欲再說,蘭因卻按住她的胳膊,「不過一些小事,並無大礙。」見天青皺眉,蘭因想了想,還是添了一句,「齊祖母年歲已高,齊大人又公事繁忙,我不希望他們為我擔心。」


    天青便知道她這是不想主子插手,他沉默一瞬還是點了頭。


    蘭因便未再多言,朝他點了點頭,便先離開了。


    天青在原地目送她的車馬離開,眼見馬車遠去,本想就此離開卻瞧見身後茶樓走出周安的身影,蕭業身邊的侍從,他自是認識的,此時見他一臉焦頭爛額,連人都沒看,找到自己的馬便連忙離開,天青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


    等到夜裏。


    齊豫白散值回來,他便與他說了這件事。


    「顧小姐給了蕭世子七日的時間,若七日後蕭世子還不肯和離,她便不等了。」天青說完後,見自家主子並未說話,略一停頓才又說道,「隻是她一個女人家,又無處可依,也不知道會想出什麽法子,您看我們要不要先幫顧小姐一把?」


    五月已經摸著邊了。


    原本晝短夜長的天也漸漸延長了白天的時間,就如此時,齊豫白散值歸來已換好常服,他站在廊下時,天邊還逶迤著爛漫的雲彩,他握著佛珠,邊轉邊說,「她怎麽與你說的?」


    天青沉默一會才開口,「……顧小姐不想麻煩您。」


    早已猜到的結果,齊豫白也沒有什麽反應,他在廊下隔著層層綽綽的綠葉眺望遠處,看著蘭因乘著落日餘暉往外走來,看到那個走在晚霞中比平日稍顯艷麗的人,齊豫白手上動作一頓,過一會,他才重新轉動佛珠,他的目光始終看著蘭因,嘴上淡淡吩咐道:「都察院也該幹點事了。」


    第28章 他是神佛 神佛若向你低頭,你會如何?……


    蘭因也看到了齊豫白。


    他就站在離她不遠處的抄手遊廊裏, 遠遠看去,黑瓦紅柱、雕樑畫棟,那上頭的雕花紋樣看著已經有些年頭了,卻不顯一絲陳舊落魄, 反而透出一股子歲月悠遠的沉澱感。


    從蘭因這個角度看過去, 能看到兩隻雀鳥依偎著停在那漆紅的欄杆上, 而齊豫白的身後是一道通透敞亮可以通向齊府後花園的月亮門, 層層綽綽的綠葉在他身後若隱若現鋪展開來,隱約能瞧見幾抹紅白, 是還未徹底敗落的桃杏,而他一身灰衣常服,一手握著佛珠, 一手負在身後,許是聽見了腳步聲,他向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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