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芽聽到動靜打簾進來,「主子怎麽這麽早就起了?」她打著嗬欠,正要喊人進來伺候,卻聽顧情啞著嗓音問她,「阿業走了嗎?」


    雪芽愣了下,「這個點,世子應該才起來吧?」


    想到昨兒夜裏雲浮姑娘那一趟,之後主子就一直輾轉難眠,她心下一動,困意也消失了,她忙把簾子拉下,走到顧情麵前蹲下,壓著嗓音問,「姑娘,您想好了?」


    顧情低著頭,她咬著紅唇,目光微閃,「可是這樣對阿姐是不是不太好?她跟阿業到底做了三年的夫妻,也許她隻是在等阿業低頭,我跟著阿業回來已然不該,若再在這個時候摻一腳……」


    「您怎麽到這個時候了還隻想著別人!」雪芽為她著急,「難不成您就眼睜睜看著大小姐和世子爺繼續雙宿雙棲?那您成什麽了?再說,世子爺心中的人可是您!」


    她是當年跟著顧情一起進的顧家,雖喊顧蘭因大小姐,卻沒什麽感情。


    「是我嗎?」


    顧情聽到這話忽然苦笑一聲,她從前無比肯定,如今卻有些不大肯定了。


    「怎麽不是您?」


    「若世子心中沒有您,怎麽會您一封信就把人喊到杭州,還冒著流言蜚語把您從方家接出來,再說那日世子待您待大小姐是何模樣,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如果大小姐不是因為世子的態度,她好端端的為何要走?」見主子原本渙散的目光慢慢定了下來,她握住那雙柔軟無依的手繼續說道:「主子,您過去已經讓給大小姐一次了,難不成這次還要把世子讓給大小姐?」


    顧情目光一動。


    雪芽便再接再厲,「夫人會老的,何況夫人到底不是顧家的主事,侯爺倒是有本事,可侯爺常年在雁門關,鞭長莫及啊!」


    「主子,您如今能依靠的隻有世子了!」


    她當然知道這樣對大小姐不公平,可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公平的事?再說這也是大小姐自己不要的,他們可沒人逼著她和離。


    見主子麵上仍有躑躅,雪芽又急著喊了一聲,「主子!您難不成想回顧家當一輩子老姑子被人恥笑抬不起頭不成?還是您以為這世上還有比世子更優秀的男子?」


    顧情用力攥緊手指,她的臉上有掙紮有猶豫,可她最終說的卻是,「你去打聽下,阿業昨夜宿在哪裏,我……我想去看看他。」


    「哎!」


    雪芽喜笑顏開,她忙起身往外走去,顧情又在床上坐了一會才起來。


    等雪芽回來已是一刻鍾之後的事了,彼時顧情坐在鏡前梳妝,看到她臉色難看,不由問道:「怎麽了?誰給你氣受了?」


    雪芽的確受了不少氣。


    院子裏的下人不肯跑腿,她隻能自己去,過去打聽世子又被幾個人冷嘲熱諷,她是被顧情驕縱出來的脾氣,這會正想開口抱怨,但又不想耽誤主子的事,隻說沒事,心裏卻把那幾個下人全都記到了心裏。


    打算等主子來日嫁給世子,她再好好懲治那幾個小蹄子。


    顧情見她這般說,也就沒有多問,正想把那朵白色絹花戴上卻被雪芽阻攔,「主子,您心裏既然已經有了成算便別再戴這個了,沒得讓世子看到不高興。」


    「可是……」


    顧情開口,看著雪芽眼中的不贊同,又抿了紅唇。


    她對方儼如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他溫柔包容待她千依百順,明知她心中有人也從未責怪她,顧情想,如果方儼如還活著,他們經年累月的相處下去,她或許是會愛上他的。


    可如果為何是如果,便註定了這事不可能發生。


    嘆了口氣。


    她看著那絹花良久,終究沒有阻攔,任由雪芽替她插上一支珍珠步搖。


    ……


    蕭業昨夜喝了不少酒。


    也因此,平日卯正就該起的人這會還躺在床上。


    屋子裏亂糟糟的,顧情一路小心踩著避開酒罈和地上的狼藉,看到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冒出胡茬的蕭業,她眼眶都紅了。


    她沒有嫌棄蕭業的頹廢,讓人送來熱水親自絞濕帕子朝床邊那邊走。


    雲浮還想留著,卻被雪芽拉住胳膊,「姑娘,我們出去等吧。」


    看著雪芽的笑臉,雲浮冷了臉,她豈會不知這丫鬟打的什麽主意?可人是她去請的,現在這個局麵,她也隻能自己咬牙受了。


    隻盼著世子當真能好起來。


    看著一向氣宇軒昂的世子如今躺在床上,雲浮眼眶微紅,心裏也有些恨起蘭因來,如果不是世子夫人使性子,世子怎會變成這般?到底什麽都沒說,她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濕潤,轉身往外走去。


    雪芽忙跟上,還貼心的給兩人合了門。


    顧情並不清楚兩個丫鬟做了什麽,她滿心滿眼都是蕭業,年少時遇見的人,也是她喜歡了七年的人,何時見過他這樣麵貌,她的心痛極了。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的臉。


    熱帕覆在臉上的時候,蕭業便醒來了,或許是因為有過昨日許氏的那幕,蕭業這會沒有像昨日似的立刻去握她的手腕,他睜開眼,可他初醒又是宿醉,意識還未徹底清醒過來,於是,在看到那雙與蘭因略有些相似的眉眼以及在聞見她身上的冷歡香時,他便以為真的是蘭因回來了。


    蕭業生來就是世子,金尊玉貴,縱使當年因為父親頹廢過,但也從未像這兩日般委屈。伯府的落魄,他可以重新去掙回榮耀,可蘭因的冷待和疏離卻讓他覺得既氣憤又難過。此時看著近在咫尺的女人,他薄唇緊抿,他有許多話想說,可他最終卻什麽都說不出,他隻是用力握住她的手腕,看著她皺眉也不曾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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