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笙的頭突然像是被撕裂一樣疼,耳邊響起了一陣忙音,她閉上眼抱緊了周鬱,良久,等忙音消失後才緩緩回答:「周鬱,我永遠愛你。」


    ——sorry,myeternallover,(對不起,我永遠的愛人,)


    and,afterthisnewyear,(這個新年過後,)


    idedicatemyselftoyouwithoutreservation.(我就將自己毫無保留地獻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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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死屬於生命,就如生也屬於生命。摘自《好好告別》序言


    第18章 前塵(10)


    如果說,小時候的周鬱是個表麵乖順內心全是刺的別扭小孩,向笙則是個不折不扣的「熊孩子」。


    當然這隻是她那一眾七大姑八大姨的看法,向北和柯勤並不承認——事實上向笙也不是那種被寵壞了的小孩,隻不過作為一個小姑娘來說,她過於「多動」。


    同齡的小姑娘穿著小裙子玩家家酒的時候,向笙帶著一幫小男孩上牆爬樹被狗追,畫風迥異,啼笑皆非,從小就有豐富的狂犬疫苗注射經驗。


    向北和柯勤也不著急,小孩子嘛,養的太精細了反而不好,什麽年紀就要幹什麽樣的事情。


    兩人每每看到話都說不全的孩子被爸媽帶著上早教就覺得頭疼——這孩子喊聲爸媽腦子都拐不過來彎,讓他背唐詩三百首的意義是什麽?


    詩詞的盡頭如果隻是「背誦並默寫」的話,那就太對不起那些字裏行間中的浪漫和風骨了。


    所以他們對向笙的成績從來沒有什麽硬性要求,特長班也是向笙自己提出來想學什麽,才會帶她去找老師。


    十五歲之前,向笙活的肆意瀟灑,有著中等偏上的成績,日子過的悠閑自在。


    但或許是她肆意到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十五歲那年,把她打包扔進了醫院。


    確診腦腫瘤那天,向笙茫然麵對著一屋子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這些人都是柯勤的同事,是看著向笙長大的叔叔阿姨,他們中的任何一位擔任「告知者」這個身份都太過殘忍。


    最後,是姍姍來遲的向北打破了沉默。


    他笑著拍了拍向笙的肩膀,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不愧是我閨女,生病都隻生重量級的!」


    柯勤也回過神,胡亂地擦了下眼淚,也笑著附和:「對啊,不愧是我閨女,有股子狠勁。」


    這是「死亡」這個詞第一次清晰的出現在向笙的世界裏。


    但向北和柯勤的表現影視作品裏崩潰大哭的家屬完全不沾邊,以至於她的第一反應也不是害怕,隻是有點緊張。


    治療期間,向北和柯勤也不像「正常」的病人家屬一樣滿眼都是疲憊,他們的眼睛總是亮的。


    向笙也和同病房病友們的畫風格格不入,活潑的像來病房度假一樣,每天最大的苦惱,就是化療。


    腫瘤病房裏死亡是常客,昨天晚上還打過照麵的隔壁病友,第二天睜開眼身邊的床便空了。「死亡」這個抽象的詞語,第一次在向笙的腦海中有了一個具體的表象。


    她開始害怕了。


    但她不敢讓向北和柯勤察覺到她的害怕。


    十五歲的年紀,思維活躍的好像夏夜裏對著街燈上下翻飛的撲棱蛾子一樣,「死亡」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她沒琢磨明白,倒是把自己「身後事」安排妥帖了,為此還專門寫了兩張紙的「遺書」。


    這封遺書是護士給她換被單的時候發現並轉交給了向北和柯勤。


    兩人懷著忐忑的心打開了向笙的遺書,最後在笑的前仰後合——這熊孩子煽情不過兩三句,寫到後麵就開始翻舊帳。


    ——「某年某月某日某時,和爸爸偷偷溜去超市買冰淇淋,爸爸趁我不注意一口咬去了我半個球,對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但我已經不生氣了。」


    ——「某年某月某日某時,媽媽你還記得那根壞掉的口紅嗎?它其實不是爸爸弄壞的,是我弄壞的,我害怕媽媽生氣,就把罪名嫁禍給了爸爸,希望媽媽能原諒爸爸,口紅壞了還可以再買,爸爸打壞了就沒了。」


    二人笑完,覺得時候是和向笙談一下關於「死亡」這個話題了。


    那天的陽光很好,透過玻璃斜斜地灑進了病房裏,就連平常覺得刺鼻的消毒水味都好像變得好聞了許多。


    向北告訴她,死亡是所有人都無法逃避的命題。


    麵對這個命題,逃避是最無用的方法,害怕是對它的禮貌,從心底的承認和不畏懼,是對自己的成全。


    「大多數人都認為死亡的過程必然痛苦,但其實,生命將要終結時,你的身體會把自己變成無意識狀態,你的呼吸時而深慢,時而淺快,最後會慢慢停下來。也不會有劇烈的疼痛,你不會感知到生命正在消失,在外人看來你就像睡著了一樣。」


    向笙望著打在牆上的光束,柯勤和向北的話確實安慰到了她。


    但她依然沒有理解什麽是死亡。


    直到23歲那年,她再次因為同樣的原因再次入院。


    這次,向笙不再是那個會縮在被子裏邊壓著嗓子哭邊寫遺書的小孩,她很清楚自己的病到了什麽地步。


    比死亡本身更讓人無奈的是——她明明在接受著治療,卻沒有辦法告訴自己去相信自己的生命可以得以延續。


    病情發展到了她這個情況,所有的治療都像是「表麵功夫」。向笙這次是真的捨不得她的頭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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