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眨了眨眼,想,這下要遭。


    溫桓麵無表情地看著兔子掉了下去,在兔子快要碰到地麵時,長指收攏, 拎住了兔子的尾巴。


    兔子在半空中搖搖晃晃,小少年的唇角抿起一個笑,蹲下身來, 撥了撥兔子的耳朵。


    沈姝癢得不行, 可是這個姿勢下,她一點都動不了。


    「真是有趣啊。」溫桓輕聲說。


    他站起身,將兔子放到一旁, 起身出了門。


    沈姝想起自己是來看當年發生之事的,於是跟在了溫桓後麵。


    溫桓停在門邊, 要笑不笑地看了她一眼。


    然後,屋門貼著她的鼻尖關上,少年長指一撥, 將門閘得結結實實。


    他再回來時,帶了許多胡蘿蔔。


    沈姝看著那些胡蘿蔔塊,快要哭了。


    溫桓看著一動不動的兔子,將胡蘿蔔塊在手中掂了掂:「還是,你更想吃菜葉?」


    於是,他站起身,打算再去拿一些菜葉來。


    沈姝:「…」


    溫桓想做成一件事,通常耐心得近乎執拗。


    兔子低頭去咬胡蘿蔔。


    好在餵完胡蘿蔔後,溫桓重新走到桌案後,繼續提筆寫字。


    沈姝想要往門外挪,少年漆黑的眸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瞬,看上去陰惻惻的。


    他漫不經心地說:「要是出去,就把你烤了。」


    沈姝隻好看著他寫字。


    少年的手搭在她的後頸,不輕不重地捏著。


    屋外隱隱傳來人聲,溫桓執筆的手一頓,抬眸朝外看去。


    他回來後,仍舊隻將門虛虛掩住,直到此時,沈姝才有幾分確定,溫桓像是在等什麽消息。


    有女子的聲音響起來:「夫人這次決意要下山了?」


    「是啊,夫人方才讓我帶了封信給族長。」


    「其實,夫人還是想要見族長一麵的吧?」


    聽到這裏,少年麵無表情地走到門邊,將門重新關好。


    回來時,他的指節蒼白,提筆在紙上寫了母親兩個字。


    然後,這張紙被他團了起來,丟到一旁。


    溫桓麵帶譏誚地看著那隻紙團。


    這一年,溫桓的母親決意離開,臨走時,並沒有想起他來。


    溫桓的書案邊堆了幾隻橘子,他一個個剝開,剝了很久,直到天色快要暗下來。


    剝好的橘子都給了兔子。


    兔子咬著橘瓣,蹭了蹭他的手背。


    小少年現在一定難受極了,盡管他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


    溫桓推開門,盤膝坐在簷下。


    外麵寒風呼嘯,雪粒被卷得漫天地飛,沈姝冷得不行,想了想,擠到小少年懷中。


    溫桓看到她,倒是有點詫異。


    他的袍角沾滿了雪,長睫上沾了寒氣,麵容看上去蒼白又脆弱。


    很快,他又移開視線,目光空洞洞的。


    院子裏沒有點燈,天邊的月又被雲翳遮住了,這裏黑逡逡的,沈姝也不知道少年究竟在看什麽。


    她又冷又困,竟然窩在溫桓懷中睡著了。


    溫桓蒼白的指尖在積雪上點了點,最終又收了回來。


    他拿沾著雪的手指拎起兔子的耳朵。


    沈姝被凍得清醒過來,少年站起身,將她一起拎了進去。


    兔子的毛皮上沾了雪,濕噠噠的。


    溫桓把她丟去炭火盆邊,沈姝怕他還要烤兔子,十分警惕地望著少年。


    然後,一條錦帕按在她的頭頂,來來回回的,那裏的一片毛亂得不行。


    溫桓垂下眼眸,漫不經心地開口:「也沒必要把人留下。」


    沈姝眨眨眼,明白過來他說的是杜煙。


    少年握著手中的機關鳥,頓了頓,將它丟進了火中。


    沈姝的頭都快要被擦暈了,她往一旁躲了躲,離炭火遠了,又忍不住有點抖。


    一截瀲灩紅綢將她包了起來,溫桓十分潦草地拿小刻刀戳了五個洞,然後在後麵係了一串死結。


    溫桓愛係死結的毛病原來從這時候就開始了。


    兔子被他係在了榻角,少年看著毛絨絨的一團,皺了皺眉,分了一小半被子給她。


    他的長指搭在兔子的後頸,漫不經心地捏著。


    少年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對這隻兔子有點特殊。


    沈姝的耳尖都紅了,如果兔子的耳尖也能紅的話,那麽這場景一定怪異至極。


    黑暗中,她什麽都看不到,扒拉著被角想要出去。


    溫桓的長指捉住她身後短短的尾巴,又把兔子拎了回來。


    少年張著黑漆漆的眼眸,半晌也沒睡著。


    一團黑暗中,他在兔子的背上係了個蝴蝶結。


    蝴蝶結很大,軟軟地垂下來,一直到兔子短短的小尾巴。


    溫桓睡熟後,沈姝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掙脫出來。


    即便睡著,少年也睡得並不安穩,警惕極了。


    根據係統的提示,沈姝找到了杜煙的住處。


    時近子時,杜煙的屋中仍是一片燈火通明。


    杜煙和想像中的並不一樣,紫衣的美人站在搖曳的燭火下,麵上敷了層薄薄的胭脂,烏髮散落下來,看上去倒是像雙十年華的模樣。


    她握著一桿狼毫筆,並不蘸墨,在一張小箋上劃來劃去。


    沈姝看了許久,發現杜煙似乎在反覆地寫著幾個字——三弊五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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