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會,」溫桓轉著手中的竹笛,「他們應該是在等大巫。」


    大巫大概會帶回來些東西,一些讓他不得不回到杜氏一族的東西。


    夜幕中,少年的麵上浮起涼薄的笑。


    「你說,外祖他記得我的生辰嗎?」


    沈姝沒回答這個問題,溫桓用的是問句,但心中多半已經有了答案。


    她踮起腳,輕輕摸了摸溫桓的頭:「我會記得你的生辰的,以後也會有人認認真真地記住你的生辰。」


    她站得不穩,另一隻手抓住溫桓的手臂,才勉勉強強維持住平衡。


    溫桓可真高啊,比她高出了大半個頭。


    少年彎著眉眼,任她握著手臂:「你會一直記得嗎?」


    「會啊,我不騙...」


    說到這裏,沈姝想起上一次的那個意外,有點愧疚地解釋:「上一次沒想騙你的。」


    溫桓說:「去睡吧。」


    頓了一會兒,他又開口:「晚安。」


    每次晚上分別時,沈姝都喜歡和他說這兩個字,大概是她的習慣吧。這一次,溫桓提前開了口。


    「晚安,做個好夢啊溫桓。」


    房門被輕輕關上,裏麵的燭火亮起來,過了小半個時辰,又陷入一片漆黑。


    溫桓倚在緊閉的木門上,漫不經心地轉著手中的竹笛,直到沈姝睡下,才站起身來。


    少年的眉眼間噙著些無奈神色,半晌,低聲道:「不要再騙我了。」


    方才他想了許久,若是她當真騙了他,他要如何。


    原本有很多辦法,以前那些騙了他的人,都過得不是很愉快。


    可若騙他的人是沈姝,似乎就沒什麽辦法了。


    或許得好生想一想了。


    溫桓輕輕嘆了口氣,朝阿雲和李阿婆的住處走去。


    出乎意料,兩人都沒有睡覺,阿雲還在李阿婆的房間。


    溫桓拈了根草莖,翻上屋脊,雙臂交疊枕在腦後,麵無表情地聽著。


    阿雲的聲音響起來:「阿媽,總之這件事情您就不要管了,杜大人承諾了,若是事成,會給寨中紋銀千兩。」


    溫桓的長指在草葉上撚了撚,他外祖開的價錢,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高上一些。


    這可真是有趣,若是杜長顯能早上十年開竅,也不至於掏空半數家底。


    李阿婆的聲音有點顫:「可我看小溫公子和沈姑娘人不壞,尤其是沈姑娘,我瞧著便覺得親切。」


    「阿媽,人好又能如何?今年收成不好,寨中的生計都快要維持不下去了,不然大巫怎麽會同意做這交換。魯班書的去向於我們而言無甚所謂,但神女那邊可是一直在找呢。」


    溫桓的長指搭在屋簷上,一下下輕扣著。


    來此之前,他也暗中查過,果然,這位大巫的的確確知道些東西。


    不過看起來沒有人知道魯班書的具體下落。


    屋中的阿雲繼續開口:「昨日李大人來了信,說小溫公子似乎很在意那位沈姑娘,叫我見機行事。」


    少年的麵色冷得如臘月的冰雪,果然,李榮屢次試探,是在打沈姝的主意。


    看起來原本李榮是想讓沈姝代替李榛榛,在獻祭途中算計於他,不過被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也就沒能成。


    看起來上一計沒能成,倒是給李榮提供了些新的想法。


    少年幽深的目光落在阿雲身上,怎麽總是惦記他的兔子呢?


    若是兔子哭了,他們賠得起嗎?


    第二日一早,阿雲在院中擺飯,瞧見溫桓出來,笑著打招呼,露出了一排牙齒。


    溫桓的麵上也掛著溫煦的笑,但目光中的冷意與這份溫和不太相配。


    阿雲將一碟桂花糕端上來,溫桓扣了扣桌沿:「這桂花糕並不好吃。」


    阿雲一愣,忙道:「山上沒有會做桂花糕的人家,若是...」


    「那這桂花糕便不合時宜,」溫桓漫不經心地拈起一塊,「你以為呢?」


    阿雲愣了愣,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溫桓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不緊不慢地舀了一勺粥,昨日收了碎銀,李阿婆在飯食上下了功夫,粥中放了紅棗和糖,都是平時鮮少加的。


    溫桓輕輕皺起眉來,推開粥碗,沒有再吃。


    這兩日大巫大概來不及回來,用過早膳,沈姝搬了把小竹凳坐到院中,百無聊賴地拿狗尾草編兔子。


    她隻在小時候見祖母編過,這還是第一次嚐試,隻編出了一隻兔耳,另一隻怎麽也編不出來了。


    她的神色認真,麵頰上被曬出一小團紅暈。


    「這兔子倒是別致。」溫桓要笑不笑的聲音響起來。


    沈姝頹然地瞧著那隻兔子:「我記得就是這樣來的。」


    溫桓從她的手中接過兔子,細細端詳,總覺得這兔子看上去有幾分眼熟。


    他的長指在草穗上繞了幾圈,兔子的另一隻耳朵終於出來了,隻是一隻豎著,另一隻軟綿綿地垂著,看上去沒比方才好多少。


    少年若有所思把兔子舉到沈姝麵前:「你見過這樣的一隻兔子嗎?」


    沈姝抬頭去瞧,忍不住笑了出來,溫桓的手藝似乎並沒比她好多少。


    不過這兔子很像她自己縫的那隻啊。


    她試圖將兔子垂下來的耳朵豎起來,可溫桓似乎繞了死結,無論如何,那隻耳朵都軟綿綿地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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