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皺了皺眉,手串上似乎少了粒珠子,露出了一小段紅繩。


    他偏頭瞧著睡得沉沉的沈姝,把她的頭往自己的方向撥了撥。


    少年的手重新攏回袖中,有些奇怪地想,那顆珠子是被弄丟了嗎?


    第二日清晨,沈姝比溫桓醒得早上一點,她揉了揉眼尾,發現自己枕在溫桓肩上。


    他的姿勢有點僵硬,即便睡熟了,依舊坐得十分端正。


    沈姝小心地把頭從他的肩上移了下來,掀開蓋在頭頂的衣袍,往一旁望去。


    正是春末夏初,漫山遍野鬱鬱蔥蔥,但並沒有多麽有生機。蒼翠林木間,堆積著累累白骨。


    上山的石階上,也散著些枯骨,她昨日踩到的,大概並不是什麽枯枝。


    沈姝頓了頓,起身一揖。


    此行雖然有點不順,但無論如何,總算是找到了合適的木料。


    下山時,溫桓走在了前麵,石階上時不時出現的碎骨,都被他捧起來放到一旁。


    他的表情有點僵硬,卻做得十分認真。


    走到山穀時,他們忽然看到一處圓坑,圓坑位於扇骨中央,一旁堆放著些圓溜溜的石塊,看起來像是人為磨成的。


    溫桓的腳步一頓,走了過去,伸手去撥覆在圓坑上的桑枝。桑枝已經幹枯朽爛,看上去有些年歲了。


    卵圓石,新桑枝,看來這方圓坑是南巫族祭祀所用。


    溫桓皺了皺眉,抬頭看去,瞧見不遠處的一方崖壁上刻著數幅壁畫。


    他的目光停在最後一幅上麵,微微一滯。


    這幅壁畫很新,看上去是近兩年新刻的,上麵畫的是手握魯班書的神女。


    壁畫上描摹的多是作畫之人所期冀之事,所以,當日南巫族並沒有拿到魯班書?


    但如果他們沒有拿到,那日便不會對他趕盡殺絕,因為這世間,他是最有可能知道魯班書下落的人。


    除非他們當日被騙了,拿到了假的魯班書,後來才發現不對。


    少年漫不經心地撚了撚指尖,眸光沉沉。


    所以沒人知道魯班書的去向嗎?


    他正想著,沈姝走了過來:「怎麽了?」


    溫桓搖了搖頭,信手指了指上頭的一幅壁畫:「你能看清那幅壁畫上是什麽嗎?」


    沈姝抬頭去瞧,那壁畫實在有點高,她看得頗有些吃力,不得不踮起腳。


    溫桓在身後扶了她一把:「能看清嗎?」


    沈姝搖了搖頭。


    少年彎了彎唇角,認真提議:「要不跳起來試試?」


    沈姝:「...」


    她轉過頭,看到少年眸中的愉悅笑意。


    看來又是在坑她。


    沈姝被溫桓坑出了許多經驗。


    她說:「不要。」


    少年笑了起來,算了,不要就不要吧。


    不過...他有點遺憾地看向那幅壁畫,壁畫上刻著輪皎皎的月,漂亮的小少女抱膝坐在月下,烏髮自肩頭垂落,安靜美好。


    溫桓重新想起了昨晚的那個問題,所以,沈姝究竟喜歡什麽呢?


    沈姝細細地給他數:「桂花糕,雪紅果,鬆子糖...」


    想了想,她補充:「還有雲霞和桃花。」


    溫桓想,她想要的可真是簡單。


    不過,桃花嗎?溫桓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不太喜歡桃花。


    提起桃花,沈姝倒是有點饞了,穿過市集時,她瞧見了個賣桃肉脯的攤子。


    她拉了拉溫桓的衣擺:「你等一等。」


    回來時,她帶了包桃肉脯,金燦燦的桃肉裹了糖霜,整整齊齊地擺在油紙包中。


    沈姝托著油紙包問:「你要嚐嚐嗎?」


    少年淡淡搖頭,唇線抿得很直。


    有點奇怪,他也不喜歡桃肉脯。


    沈姝有點遺憾地拈了一塊:「很好吃的。」


    她腕上的赤玉佛珠輕輕晃著,溫桓垂著眸看,胸口有點悶。


    回到府中,他們迎麵遇到了準備出門的李榮。李榮今年才過不惑之年,有些幹瘦,一雙眼透著精明。


    他的目光自兩人身上掃過,麵上立刻便堆起了笑:「昨日倉促,都沒能見到兩位,倒是李某失禮了。」


    溫桓輕嗤一聲,李榮的場麵話倒是信手拈來。


    沈姝皺了皺眉,不知為何,這位李榮的目光讓她有點不舒服。


    但她還是客客氣氣行禮:「李世伯。」


    李榮一早聽說同溫桓一起來的還有位沈姑娘,大概就是麵前這女子了。


    他的麵上浮出個和善的笑,目光在沈姝身上打量一番:「沈姑娘倒是和榛榛年紀相仿,細細看來,連眉眼都有幾分像。」


    他話音未落,溫桓伸手握住沈姝的手腕,將她拉到身後。他的動作做得大大方方,並沒給李榮留什麽麵子。


    少年疏懶地彎了彎唇角:「像嗎?」


    李榮摸不準他話中之意,點了點頭。


    溫桓淡淡道:「草決明,丹參,川斷,黃芪...」


    報完一副藥方,他偏頭笑了笑,拉著沈姝走了。


    李榮愣了許久,問一旁的老管家:「這是...」


    老管家抿了抿唇,這是治花眼的方子,但這話他沒法和李榮說。


    這位小溫公子當真是喜怒不定。


    李榮隻是信口一問,並沒有多在意方子的事,隻若有所思重複:「還真是有三分相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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