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一驚,以為有鬼,提起神火通冥棍向黑影打去,隻聽啊呀兩聲,兩個人同時被打倒地上。


    一個反複,“求餓鬼大爺饒命,饒命啊!”


    一個求饒,“冤有頭!債有主!鬼大爺繞過我二人,定日日香火伺候!”


    兩人皆被打趴在地上,緊閉著眼睛,不住的磕頭,也不敢抬頭看。


    聽了求饒聲音,才方知是兩個人,樸三古道:“我說怎麽會這麽晦氣,城隍廟裏麵還藏著鬼呢!原來是倆活人!”


    二人一聽這話,知道來的這倆不是鬼。頓時膽兒大起來,“感情,二位不是鬼!我說呢這鬼都敢進廟了!”說著就站了起來。


    陸離道:“你們躲在廟裏,不給城隍爺點燭燈,不給燒上香,鬼為什麽不敢進來!說不定裏麵就有鬼!”二人一聽,嚇得立刻又縮下去。陸離拿出香燭給城隍爺奉上。借著光才看出,居然是那倆街上見到的乞丐!


    一個乞丐道:“這夜的你們還敢在外邊走,不怕遇著鬼啊!鎮裏好多人都被鬼嚇死了!”


    “是啊,白天大家一聽到鬼就嚇得不行啊,夜晚我們躲在城隍老爺廟裏,不過還是很害怕!”另一個乞丐附和道。


    “怕什麽,我們就是捉鬼的!剛捉了一隻,你們要不要看看,還是個厲鬼!”陸離笑著說道!


    那二人忙擺手後退:見不得!見不得!


    樸三古道:“好了陸離,我要做法了,別逗他們了。你們倆個要麽出去,要麽現在別吵吵”


    二人看了看外邊昏暗的夜色,不敢出去,“不吵不吵!”


    “嗯!那一會兒,無論你們看到什麽,都不要出聲兒!不然撞了邪,可別怪我沒提醒!”


    “謹記!謹記!”


    樸三古對著城隍爺的神像拜了一拜道:“弟子乃雲遊方士,想借寶殿一用,做法度鬼魂至陰司,若有黑白無常牛頭馬麵等陰差路過,煩望帶去!無果品孝敬城隍老爺,望體諒!”說罷就將裝厲鬼的口袋放到法壇上。(.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手持桃木劍,腳踏發遣罡(配合咒語的腳法之一,也叫禹步)念起咒來:


    天清地靈,兵隨印轉,將逐令行,弟子樸三古奉茅山祖師敕令,拜請中方五鬼姚碧鬆,北方五鬼林敬忠,西方五鬼蔡子良,南方五鬼張子貴,東方五鬼陳貴生,急調陰兵陰將火速來祥寧鎮城隍廟,押厲鬼於法壇往地府!速速領令,火速奉行!茅山祖師令!


    令罷片刻,一陣冷風吹過,吹滅了香燭,一陣昏黑之後,冷風抽去,香燭複燃,厲鬼已經被帶走。


    樸三古念過收兵咒便收拾了法器,再拜過城隍爺,然後和陸離在城隍廟中睡下!


    兩個乞丐看的是目瞪口呆,心裏算計著,祥和鎮看樣子是乞討不成了,得換個安全之地才是。


    一夜無話。


    當陸離迷迷糊糊之際,外邊已經天亮了,那混白的強光讓陸離有些睜不開眼,他聽見一個聲音在叫自己。


    “陸離!陸離!”聲音渾厚舒緩。


    陸離發現師傅不在身邊,他起身走出去:“師傅是您嗎?”其實他知道那個聲音不是師傅的,但他想不起還會有誰叫自己的名字。


    “陸離!陸離!”這次聲音忽然變成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溫柔而親切!


    “你是誰?我們認識嗎?看見我師傅沒有?”


    “陸離!陸離!”這次又變成那個渾厚的聲音。


    “看見我師傅沒有?他叫樸三古。”陸離有些著急。


    “陸離!陸離!”


    “陸離!陸離!”


    那個渾厚的聲音和那個女人的聲音,不斷的交疊來去,反複喊著自己的名字,聲音越來越急切,越來越掙紮,好像越來越痛苦!陸離被那幾乎融在一起的兩個聲音,壓抑的無處躲藏,無法抵抗,心中充滿恐懼。他捂著耳朵大聲喊著。


    “師傅!師傅!”


    樸三古聽到了陸離的夢囈之聲,心中倍感安慰,他輕輕叫醒陸離,陸離知道是夢後醒後,又昏昏的睡去。


    次日清早,乞丐已經先他們早起來,出去換其他地方乞討了!


    “我們要繼續往東走,金烏雀可能在東邊。”樸三古把從陸離手裏拿過來的饅頭掰下手指蓋大小的一塊塞到嘴裏,剩下的又都給了陸離。


    “一定要吃完!師傅今天肯定能找到吃的!”陸離終於把它全吃下去了,但還不夠。


    “師傅,還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嗎?”


    “沒有了!”樸三古不假思索。


    “您再想想嘛!”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在尋金烏雀的路上經過陸家莊,那裏被魔界屠村了,你是村裏村裏唯一幸存的,我也是聽到你的哭聲才發現你了。然後帶你離開陸家村,也就給你取名陸離。”


    “可是,為什麽我總是夢見有人叫我的名字,好像很熟悉我,但我不認識!”


    修行之人對於夢的態度,通常都是很認真的,他們都認為夢裏帶著一些來自靈魂,來自暫時還看不透的東西的暗示,樸三古誰然不是什麽修行高人,但也是知道的。


    “這……”


    “會是我的父母嗎?他們真的都在魔界屠村的時候死了嗎?”


    這麽一問,樸三古有些猶豫了,他仔細想想十六年前的場景,然後又肯定道:“如果你父母在村中,那他們一定是死掉了,我仔細瞧過,全村沒有活人,除了你之外,而我發現你,也是因為你的啼哭――你被人藏在了一片花圃裏,雖然很簡單,但很隱秘,那顯然是你父母做的,他們將你藏下後引開魔妖,如果他們還活著,魔教走後,他們有很長的時間回來抱走你,因我發現你時候,已經是三四天之後的事情,你的呼吸很微弱,是你的那一聲啼哭救了你,因為你已經根本不可能再那樣啼哭一聲。”


    陸離沉默了。


    要以前師傅總是說自己沒有父母,今天居然說了這麽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我一直覺得是天意讓你活下來的!我是在替天意照顧你!”樸三古不無驕傲的笑了笑。


    “那我父母留下的有什麽東西給我嗎?信或者信物。”


    “沒有,繈褓我也仔細看過,沒什麽東西。我把它連同整個村子都一起燒掉了,魔氣太重!如果有的話……”樸三古把陸離的上衣脫到腰間,胸前露出一個胎記,一朵花一樣的胎記,很漂亮。


    “如果有的話,應該就是這朵花,之前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胎記了,好像是故意刺的,而又像是長出來的。”


    “紫霄花!您告訴過我!”陸離道。


    “嗯!就是紫霄花!不過這花好像已經絕跡了,也許這裏麵藏著你的身世,但可惜沒有你的生辰八字,我想給你卜上一卦都不行,同樣很多本事也沒法教給你!”幫陸離穿好衣服。


    “比如說開天眼!”


    “所謂天眼就是眉心輪天眼,也叫月輪天眼。人的天眼其實一直都是開著的,隻是沒有修行和修行太淺的人感覺不到天眼看到的東西而已。但是也有情況特殊,比如人生病時候,三魂交互異常,往往能看見一些平時看不見的,特殊的東西,這些都是天眼傳來的訊息。具體的,要你徹底了解了三魂七魄之後再給你講,那時候你就知道天眼是怎麽回事了。”


    “我現在就想知道!現在就想學!”陸離道。


    “為什麽?”


    “我想看!”


    樸三古有些詫異。


    “我感覺好像他們就在我身邊,他們一直在看著我,我也想看看他們!”


    “你父母的魂魄?”


    “嗯!”


    樸三古歎口氣:“不是師傅不教你,師傅的修為也不夠,我自己每次開天眼都要念咒,靠咒語才能獲得天眼看到的東西,甚至有時還開不開,之前更差,要借陰陽鏡才能看到東西!再往前,連看陰陽鏡都要念咒,就像現在的你一樣。而真正的得道高人,眉心輪是一眼看透的,見到妖魔鬼怪眨眼便知真假,無處遁形。更厲害的能通透乾坤,看到過去和未來,當然這樣的人間少有,乃至千年又一二,有的也隻是能看很短和很粗略的時間,比如左慈和袁天罡。”


    “左慈和袁天罡是誰?”


    “他們……故事很多,以後給你細細講!總之開天眼沒有你想的那麽容易,但也沒那麽難,主要是……是你太小,看太多東西對你不好,我三十歲才學會用陰陽鏡看東西,結果嚇得幾年睡不著覺!”


    “哈哈!師傅,你之前告訴我說你幾年不睡覺是練破五陰,修般舟三昧,原來是嚇得啊!”


    樸三古挺不好意思的,“小子,敢嘲笑你師傅!不過,你真挺膽大啊!比師傅強多了,哈哈!”


    二人逗樂,繼續前行。


    其實一路走得十分沉重,身體上的沉重,陸離有些疲憊,很顯然這是他很久沒好好吃上一頓飽飯的緣故。樸三古自己背著所有的法器,牽著陸離艱難的行走,路上沒遇到什麽人,他們靠幾顆魚腥草,和一些泉水度過了大半天的時間。好在他們在天黑之前趕到到永安城了。


    進了永安城,樸三古就在城裏擺起了算卦攤子,當然,這次是他自己整理好的攤子,望著靠在一邊樹下的陸離,看著陸離疲憊的睡去,樸三古心中說不出的無奈――給人算卦,這是他這十幾年來,幾乎唯一的糊口的方法了,他從不肯用他的法術謀一點營的私利。因為他從不把自己當成江湖術士之流,就像身後對聯上寫的一樣,即使他給人算命,但也永遠也隻是“順便看相”。他在心底始終維護著自己,或者堅守作為修行者的高潔,隻是這種堅守總與現實摩擦,看著陸離因饑餓而昏沉的這一刻,他忽然開始懷疑,曾經從不曾懷疑過的:這種固執而自我的堅守,到底有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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