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祖峰,雲河岸,東方啟明、羽漂與黃世塵的惡戰如火如荼已臻至白熱化


    羽漂拚出了真火,祭起三頭六臂,就差小腳踏上兩隻風火輪,撐開兩道摩天接雲華光閃閃的銀色鯤鵬天翼,在幽空中飛舞盤桓,照著黃世塵狂轟亂炸。


    東方啟明就顯得聰明了許多,他遠遠地躲在後頭,以至於黃世塵的攻勢有一大半都被羽漂承接了過去,而自己隻需要優哉遊哉地丟幾張仙符,放幾個道法,抑或心血來潮扔出個把東方世家的家傳仙寶。


    然而黃世塵卻發現,相較於大張旗鼓氣勢洶洶的羽漂,那個躲在陰暗角落裏不斷放冷箭的東方啟明顯然要更加難纏,也更加要命。


    但他的心中非但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感到非常興奮。


    多年前,他遭遇巨變不想因禍得福突破了日月同戚之境,而今苦苦所求者莫非更上層樓,成為除了開山祖師龐青原之外,太一宗近千年來數以百計的天才子弟中第一個晉升為八轉上仙的不世翹楚


    他身上的“碧鱗真龍甲”堅凝厚重牢不可破,無論是羽漂凶悍的十銀劈斬還是東方啟明陰損的道法偷襲,都如同隔靴搔癢無法造成實質性的傷害。相反每一記逸龍血河掌俱都幕天席地殺氣凜冽,大開大合簡單粗暴,卻總能逼得羽漂左支右絀險象環生,幾次都要依靠東方啟明的仙寶護持才沒被拍扁。


    然而羽漂的彪悍亦遠遠出乎黃世塵的意料之外,他根本不在乎受傷的危險,攻勢一浪高過一浪,愈來愈凶猛淩厲,大有破釜沉舟玉石俱焚之勢。


    見此情景,東方啟明忍不住在後頭偷笑起來。千萬不要被這小子粉雕玉琢眉清目秀的可愛偽裝迷惑――拚起命來,他可是狠角色


    果不出其然,羽漂根本不耐煩和黃世塵你儂我儂地繼續軟磨硬泡下去,突然出其不意兵行險招,十銀光芒暴漲劈開漫天肆虐的血紅色掌罡,身形如閃電奔雷欺近至三丈之內,掣動日月天輪猛砸過去,擺出一副近身肉搏不死不休的玩命架勢。


    “想死?我成全你”黃世塵見狀麵露一絲輕蔑冷笑,任由羽漂的日月天輪長驅直入斬向胸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記血河掌向對方頭頂狠狠拍落。


    “鏗”日月天輪劈在黃世塵的碧鱗真龍甲上光星四冒,竟然隻化出兩道淺淺的青痕便高高蕩起。


    與此同時,黃世塵的逸龍血河掌在空中遽然脹大十數倍如同一座岩漿爆噴的火山,呼嘯著壓向羽漂的頭頂。


    羽漂粉撲撲的小臉冰寒如霜,看也不看拍落的逸龍血河掌一眼,驀然翻卷雙翼。


    隻見銀燦燦的鯤鵬天翼華光怒綻仿似天河倒卷,激蕩起層層疊疊排山倒海的狂瀾向上奔湧,與逸龍血河掌狹路相逢迎空激撞


    “轟”地動山搖的巨響在雲河之間隆隆回蕩久久不絕,就似山與海的碰撞,天與地的對衝,掀起萬千道驚濤駭浪。


    四周雲瀾動蕩形成了一團團黑色的旋渦狀真空,肆無忌憚地吞噬吸食著所有的存在,哪怕是無影無形的光與熱。


    “喀剌剌、喀剌剌……”一座座牢房囚室在顫栗中驚恐而痛楚地呻吟,足以抵擋住玄仙道法轟擊的防禦法陣分崩離析,將深紅色的基石與牆垣赤裸裸地暴露在怒海驚濤的狂暴衝擊下,一層層、一堵堵、一棟棟坍塌粉碎飛灰湮滅…


    “噗――”羽漂仰麵噴出一口金紅色的仙血,一股錐心刺骨的劇痛猶如潮水般湧來,在瞬間幾乎淹沒了他的神智。


    但他依然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一雙堅不可摧的鯤鵬天翼骨斷筋折無力地垂落,一片片銀色的羽毛如雪花般滿空紛飛,上麵的符紋光澤不斷暗滅消融。


    他的身軀也像是被拍成了餡餅,全身骨骼劈啪爆響彎曲錯位,宛若彈丸向後激射。


    他的意識仿佛沉淪到血海之底,卻死守著最後一線光明,在身影乍分的刹那出掌、拍擊、命中


    “砰”黃世塵的左肋微微一疼,知道自己又被羽漂拍中了一掌。但也就僅此而已,那感覺跟讓蚊子叮了一小口沒什麽兩樣。


    可是很快,他就發覺不對勁兒了――羽漂的掌勢蜻蜓點水一沾即走,卻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銀灰色的仙符


    這張仙符並不大,薄如蟬翼外形如一片毫不起眼的樹葉,先前被羽漂以鯤鵬神功壓製住氣息,完美地躲過了他的仙識捕捉,直到最後一霎才圖窮匕見。


    仙符的表麵是不規則的海螺狀細密符紋,瞬間亮起猶如活了過來,一圈圈似漣漪般往外發散,迅速覆蓋在了黃世塵的碧鱗真龍甲上。


    “六陽融雪符”黃世塵大吃一驚,急忙運功欲將仙符從碧鱗真龍甲上震落,但是哪裏能夠?


    “嗤――”一道道銀灰色的煙氣騰起,碧鱗真龍甲如同一塊置於炭火上燒烤的冰片,以肉眼可及的速度熔煉消失。


    一波波海螺狀的符紋仿似水銀瀉地,沿著鱗甲表麵汩汩流淌,先是肋部,繼而蔓延到胸腹,而後是腰背,最終遍布周身。


    太陽、少陽、昊陽、正陽、龍陽、鳳陽……六股陽剛精氣集縷成束攻入碧鱗真龍甲,銀灰色的煙氣愈來愈濃像是要燃燒起來,大塊大塊的鱗甲支離破碎灰飛煙滅,呈露出掩藏其下的幽綠色骨骼。


    沒有錯,就是一根根幽綠色閃著磷火般光芒的骨頭


    沒有血肉,也沒有五髒六腑,似乎是遭受到某種可怖的禁製詛咒,黃世塵全身上下隻剩一具皮包骨的空架子。


    他痛苦而憤怒的呼吼,顧不得追殺羽漂,癲狂地揮舞雙掌砰砰轟擊四周翻騰跌宕的雲瀾,稍稍發泄舒緩六陽煉陰所帶來的劇烈灼痛。


    說時遲那時快,趁著黃世塵失控暴走之際,東方啟明身如行雲流水掠過濤濤雲瀾幽風,突然改弦易轍短兵相接,振臂抬手亮出一根青色神棍,避實就虛直搗黃龍,“啪”的拍中對方右側肩背。


    “喀剌剌”失去了碧鱗真龍甲的保護,黃世塵的肩胛骨應聲碎裂,化為一蓬幽氣飄散。沿著他的右臂,數道青色的光痕好似鋒利的冷刀飛快地切割而下,毫不留情地將整條臂骨肢解。


    “去死”黃世塵雙目圓睜,眼珠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從眼底洶湧噴濺的兩團血紅色幽冥之火,翻翻滾滾譬如赤流萬丈湧向東方啟明。


    東方啟明振棍彈身飛騰而起,宛若黃鶴衝天姿勢瀟灑之極。


    “呼――”幽空之中陡然飄落下紛紛揚揚的漫天青花,兩羽飛燕不知從何處而來,圍繞東方啟明展翅翱翔翩遷起舞。


    在青花之間,成千上萬條晶瑩的雨絲飄灑,交織成一層又一層透明的雨幕,熠熠閃耀著奇異的道性輝光。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莫名地,血雨腥風的殺伐之中竟多了幾絲詩情畫意的雋永。


    可惜黃世塵更喜歡不解風情地焚琴煮鶴,雙目之中迸射而出的“陰離幽火”狠狠地與這一如早春江南般的煙花杏雨撞擊在一處。


    “砰、砰、砰”梅花間竹的爆鳴絡繹不絕,煙雨火雲絞殺交融,朵朵青花在風起雲湧之間載沉載浮,煥放絢爛的光華。


    幽空中的禁製結界早已千瘡百孔,翻天覆地的打鬥驚得法祖峰上數以百計的太一宗弟子勃然變色心驚膽戰,拚命撞響了報警的鍾聲。


    黃世塵充耳不聞,他現在隻想殺死那兩個可惡的小混蛋,以解心頭之恨。


    落花有意流火無情,澎湃的幽火如大洋泛濫終究淹過了東方啟明的身影,幾近將整條雲河點燃


    就在這時,彭衣塵、龐婉慈夫婦雙雙趕到。


    兩人凝目望去,隻瞧見雲河火海中碧骨骷髏般黃世塵正大發淫威,欲用陰離幽火徹底煉化東方啟明和羽漂。


    夫妻二人情不自禁地相顧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少有的震驚之色。


    “他不是死了麽,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龐婉慈低語道。


    彭衣塵遙望黃世塵詭異的身影,神色徐徐恢複鎮定道:“比起這個,我更關心他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


    龐婉慈麵色陰晴不定,緩緩問道:“這是……碧巫之體,衣塵你可有想到什麽人?”


    彭衣塵沉默須臾,一字字回答道:“忘、川、餘、孽”


    話音不高,但字字蘊藏著石破天驚的力量,猶如驚雷在耳畔炸響。


    龐婉慈的黛眉一點一點蹙起,在眉心深處凝成一簇殺機。


    “世塵”黃青岩接踵而至,驚駭莫名地失聲大叫。


    龐婉慈側過臉,冷然凝視黃青岩道:“黃師叔,你欠我一個解釋。”


    黃青岩一醒,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剛想開口說話,龐婉慈已然晃動身形衝入陰離火海,皓腕輕抬亮出一柄古樸無華的則天仙劍,劍鋒光瀾磅礴蕩開幽火,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挑黃世塵的咽喉道:“孽障,受死”


    黃青岩驚怒交集,叫道:“龐婉慈,你……”


    彭衣塵有意無意淩空踏上一步,截斷黃青岩施救的線路,微微一笑道:“黃師叔,如果你再出手,那就遠不止是欠下婉慈一個解釋那樣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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