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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刁小四一直坐著,不是他想擺譜,而是要搶在大打出手前,把自己點的一桌酒菜給吃光。這都是他的血汗錢,不能浪費。


    夾起最後一筷子菜,本想再就一口酒的,才發現早已讓程神棍給捷足先登了。


    “小侯,有個問題我不知當不當講――你在外麵這麽鬧騰,你爸媽知道嗎?”


    齊紅苕似乎根本不介意侯宇軒把自己當成賭注,因為侯宇軒從來沒輸過,更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輸給刁小四。她咯咯一笑道:“土包子,快出手啊,本仙子還等著跟你走呢!”


    侯宇軒沒有說話,他向前踏出一步,靴底踩在方石上響起“砰”的一記悶響。


    刁小四的靈台突生警兆,寂無法眼迅即打開,視野中立時湧現出一團肉眼完全看不到的虛無幽氣,自侯宇軒的腳底迸發而出,凝鑄成一道犀利詭譎的利刃朝自己貼地襲來。


    “這就來了!”刁小四根本來不及拔刀招架,身軀全憑本能衝天射起。


    “喀剌剌――”無形的幽鋒利刃自刁小四腳下走空,一路所向披靡將擋在前方的桌椅盡數粉碎,最終劈裂一名渾不知發生何事的食客,沿著酒館的紅砂岩牆麵攀爬而上,如切腐竹斬開一條觸目驚心的裂口直通屋頂。


    刁小四施展三十六天罡身法,身形一飄如薄紙片般將後背貼到了天花板上,仙識感知裏侯宇軒的右手輕輕一揚,一卷無形狂飆應運而生劈擊而至。


    幸好他逃命的本事向來不差,而且經過金鼎老賊禿、空月真人、王世充等人的苦心栽培愈發有發揚光大之勢。


    幾乎無需閃念,刁小四的身影貼住天花板一串翻滾,轉眼間橫移十丈。


    “啪!”他才將將移開,身後一尺八分厚的天花板赫然爆開一隻巨大的掌印,緊跟著又是“啪”的一響,將二樓的屋頂打了個對穿。


    山膏登時怒了,他如今最在乎的人是刁小四,最在乎的事是終於有人管飯了。


    一見侯宇軒不依不饒要砸自己的飯碗,那簡直是三江四海恨不共戴天仇,嗷嗷大吼著揮舞雙斧往對方的麵門剁下。


    屠萬城和花步邪就守在侯宇軒的身後,深知小主人的脾氣當即束手侍立視若無睹。


    侯宇軒抬起左腿,幾乎與自己的身軀形成零度夾角,如斧如刀的狠狠劈落。


    “當!”山膏的雙斧脫手飛出,山一樣重拙的身軀此刻竟似片葉子般向後拋飛,結結實實嵌進了酒館的紅砂岩牆麵裏,舌頭從嘴巴裏耷拉出來,雙臂軟綿綿在空中蕩來蕩去,隻剩下一雙骨碌碌亂轉的小眼睛勉強證明自己有口氣。


    紅毛球本想趁機偷襲侯宇軒,一看山膏的慘狀,嚇得急忙打了個嗝,“咕嘟”聲將冒到嗓子眼的雷火拚命吞了回去,差點把自己憋出內傷。


    刁小四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掣出昆吾神刀,然而不等他轉守為攻放手一搏,侯宇軒劈腿不忘打臉,揚手又是一巴掌。


    “娘希匹!”刁小四被折騰得火冒三丈,下定決心這回要給小白臉一點顏色。


    他神凝天命符心融昆吾刀,體內熔岩之山霍然噴發,一股浩蕩洶湧的六道仙元直灌刀身,腦海裏洪荒重臨殺伐盈野,氣勢瞬間攀至頂峰,心靈福至天馬行空地一刀揮灑而出。


    “鏗!”昆吾神刀與跌宕狂飆迎空激撞,徑直爆碎開一片虛空。


    刁小四的右臂宛若被一柄大錘重重敲砸,耳朵裏清清楚楚地聽見“哢吧哢吧”爆豆子的脆響,骨骼表麵鐫印的道性符紋應聲碎裂,晶瑩如玉的臂骨迸開一縷縷蜘蛛網般的縫隙。


    他的仙脈狠狠扭轉,險些承受不住對方掌力的催壓直接撕裂,六道仙元土崩瓦解潰不成軍,卷起殘兵敗將如山倒海濫撞向胸口。


    “噗――”一口銀紅色的熱血飛濺,他的身軀砸開天花板向上飛迸。


    好在隻是僅此而已,刁小四體內的銀電仙力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強悍防禦力量,如一層堅實的硬殼牢牢護住他的仙心道海,使得整個元神安然無恙不為所動。


    同時天命符亦微微顫動了下,在感應到危機並不足以致命後,又迅速沉寂。


    侯宇軒低咦了聲,滿以為這掌拍落刁小四不死也殘,哪曉得隻是吐了口血。


    他有些不太滿意自己的表現,接連三招都未能殺死一個無名小輩,豈不有損“玉公子”的赫赫威名?


    這時候酒樓中的食客幾乎跑空,遠遠躲到安全的地方悄悄觀戰。


    看到刁小四在侯宇軒的狂轟亂炸之下不僅沒有敗亡,反而有聲有色活蹦亂跳,亦是大感驚訝。


    雖說刁小四完全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麵,可好壞抗下了侯宇軒三記猛攻。


    不過依然沒人看好刁小四能贏,或者更為現實的說法是無論這年輕人展現出的修為如何的驚世駭俗,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因為,要殺他的人是連煌孤老祖也惹不起的玉公子侯宇軒!


    不料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頭,刁小四的身形一麵向上彈射卸去侯宇軒的掌力,一麵運轉靈集丹王藥力修複經脈骨骼,凝念祭出死靈雙瞳。


    “嗚――”鑿齒雙目冷然張開,兩道黑幽幽的死光破襲侯宇軒。


    侯宇軒凜然一驚,抬起左手憑空虛攝,沛然莫禦的幽罡倏地凝成,如同一隻遮天巨掌拿捏住射來的鑿齒瞳光,將這兩道虛無飄渺的黑幽幽光束一抓一引,如有實質地甩向酒樓外。


    “嗡――”鑿齒瞳光穿透酒樓掠過街麵,擊中了一名隔街看熱鬧的老者,一下禍從天降將他轟得灰飛煙滅。


    侯宇軒對鑿齒的死靈雙瞳亦頗為忌憚,凝攥右拳遽然揮出一條銀色光鞭。


    “鏗!”刁小四身刀合一猶如神兵天降,刀鋒咆哮好似金鼓齊鳴劈擊在光鞭之上。


    一團光瀾綻開,刁小四的身軀再次拋飛,光鞭微微一顫未能擊中鑿齒頭顱。


    “咻!”兩束死靈瞳光水銀瀉地般襲到,侯宇軒隻來得及用左手拍散其中的一束,另一束砰然射中他的胸口。


    他的胸前頓時向宣紙上的墨汁一樣化散,融開一個詭異的洞口,一蓬蓬仙元如黑色的粉末碎散飄揚。


    正當刁小四以為這家夥不死也得脫下三層皮的當口,就聽侯宇軒體內爆發出一記石破天驚的轟鳴,一團熾烈耀眼的銀輝從傷口中澎湃而出,頃刻間熔滅了死靈瞳光,迅速修複彌合毀損的軀體。


    他麵露猙獰怒色,氣機鎖定刁小四一聲厲嘯道:“你,死定了!”


    “嘩!”光鞭一抖化出九九八十一道虛影,猶如天羅地網湧向刁小四。


    千鈞一發之際,刁小四的身前突然亮起一團青色光芒,一卷刻滿華章的竹簡橫空展開,宛如銅牆鐵壁阻擋住八十一道光鞭的凶猛劈擊。


    “啪啪啪啪――”光鞭抽擊在竹簡上,打碎了一行行黑色的文字,自身亦接二連三地如花爆綻,化為一天的璀璨銀雨。


    彷如一陣暴風驟雨過後,酒樓裏忽然出現了短暫而壓抑的死寂。


    所有的光鞭碎裂飄散,那卷橫亙於刁小四身前的竹簡之上也綻露出千絲萬縷的裂痕,一團團黑色的氣韻汩汩流淌重新凝練顯現出新的文章。


    侯宇軒的目光慢慢轉向始終端坐不動的楚惟離,齒縫裏迸出兩字道:“為何?”


    楚惟離收住竹簡,飲盡杯中的岩葉茶,淡淡道:“他是我要殺的人。”


    侯宇軒麵寒如霜道:“我可以幫你殺了他。”


    楚惟離搖搖頭道:“侯公子,你該聽得懂我的意思。”


    侯宇軒怔了怔,唇角逸出一抹冷笑道:“我當然懂。”


    楚惟離放下空杯,拱手道:“懂了就好,恕不遠送。”


    侯宇軒沒有動,注視楚惟離道:“但我仍有一事不甚明白――為什麽你要幫他?”


    楚惟離微笑道:“侯公子誤會了,此人是龍空山的要犯,我怎會幫他?”


    侯宇軒臉上的寒意愈發濃烈,森然道:“那你就是存心和我作對,是麽?”


    楚惟離從容自若道:“你太囂張了,這點我很不喜歡。”


    侯宇軒一愣,似乎沒想到楚惟離的答案會是如此的直白簡單,“我有很囂張麽?倒是你必須考慮清楚得罪本公子的下場會是怎樣。相信我,即使龍空山也絕不會允許你為了一個小家夥觸怒家父。”


    楚惟離回答道:“第一,我接受的命令是將這年輕人活著帶回龍空山聽候發落;其次,我出手阻止你與龍空山無關,一切後果自有楚某承擔!”


    侯宇軒的眸中閃過一絲厲色,他覺得自己對楚惟離已經仁至義盡。


    如果對方不是龍空山的人,不是天香魔姬極欣賞的座上清客,從一開始自己就不必說那麽多廢話。


    “看來,是我立威不夠,以至於德行不足啊。”


    他從袖袂裏緩緩抽出一根銀色的神鞭。鞭長十三節,每一節的粗細長短乃至外形均不相同,由裏而外閃爍著純淨的銀白色光芒,竟是由一根根大荒四靈之一的白虎虎骨鍛造而成。


    “白虎神鞭?”楚惟離臉上露出訝異之色,“令尊對侯公子果然十分厚愛。”


    侯宇軒微露自得之色,說道:“我可以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跪下向本公子道歉,剛才的事就算了。”


    楚惟離的神情業已恢複平靜,慢慢站起身道:“侯公子可知我啟蒙之時學會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侯宇軒戲謔的眼光望著楚惟離,嘿嘿一笑道:“我猜是‘媽媽,我要喝奶’?”


    楚惟離沒有笑,也沒有被侯宇軒的傲慢所激怒,一字字道:“我學會的第一話是――士不可以不弘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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