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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天不懂大師欣慰地感覺到了發生在刁小四身上的驚人變化――不論何時何地,即使在打掃藏經閣的時候,他的手裏始終會捧著卷佛經。


    從把佛經塞到屁股下麵當坐墊到奉若至寶般地研讀參悟,這樣的一個巨大轉變刁小四用了不到十天。若說這孩子和佛門沒有緣分,做師傅的第一個就不信。


    她的禪心慧眼能夠隱隱約約看到刁小四的未來,卻充滿了各種可能,需要由他自己來把握。事實上,每個人俱都如此。或許可以預知到某些未來的走向,但誰又能擔保自己不會誤入歧途?


    人的命運永遠隱藏在一團不可預知的迷霧裏,與其企盼偶爾的驚鴻一現,還不如獨行其道無畏前行。


    於是,道家說我命由我不由天;儒家說博學而不窮,篤行而不倦;而佛門也不甘示弱地要求善男信女們行善積德以修來生。


    眼見刁小四頑石點頭金不換,不懂大師喜上眉梢,每晚都會花上幾個時辰為他講經解惑,恨不能將畢生積攢起來的那些小領悟小心得統統灌進自己門下唯一弟子的腦袋裏。


    可她猜不到的是,刁小四如此發瘋圖強壓根不是真的要投身佛門弘揚佛法,而隻是想從經書裏頭找到一些法門,能夠幫助自己達成所願,參悟諸天星陣進而煉製出“都羅天域符”。


    但讀了幾天佛經,他亦不得不承認經書裏說的東西還是挺能忽悠人的,難怪能夠春風化雨出似金鼎老賊禿那等逆天妖人。


    如今刁小四唯一記掛的便是公主小娘皮的下落。按照緇衣老尼姑的說法,她正在重修前世,一旦能破壁而出則功德無量。


    緇衣老尼姑說話一向雲裏霧裏,刁小四聽得清楚卻搞不明白,反正隻知道小娘皮暫時沒有危險。


    他曾經幾次派癩蛤蟆偷偷溜出藏經閣,想法潛入證悟堂一探究竟。誰知這家夥每趟出差回來,都報告說證悟堂裏空空蕩蕩,根本就看不到金城公主的影蹤。


    但刁小四確信緇衣老尼姑不會騙自己,金城公主肯定還在證悟堂裏,隻是癩蛤蟆那笨蛋無法窺破“三生境”,結果自然是啥都瞧不見。


    當務之急他必須盡快取得老尼姑的信任,讓她解開自己身上的經脈禁製,然後再想方設法把公主小娘皮從三生境裏撈出來。


    這天刁小四像往常一樣拿著竹掃帚在藏經閣裏到處晃悠,腦袋裏還在想著都羅天域陣。假如一切順利,再有幾天的時間他就能把這座星陣裏的三十二顆隱星全盤推演出來,那樣距離破解全陣便僅剩咫尺之遙。


    他自己真實的修為有一多半來自於天羅盤以及在煉符破陣時所得的點點滴滴的領悟,藏經閣的這段日子正好給了他一個冷靜沉澱的機會。


    每日手捧經卷耳聽晨鍾暮鼓,感覺便似被清泉重新洗滌了一樣,即便看不出什麽明顯的功效來,卻對日後的大道征途有著深遠影響。


    刁小四從一樓上到了二樓,竹掃帚隨意在樓板上掃蕩了兩下,便在窗口找了個能曬太陽的地方一屁股坐下。


    肥貓見狀立馬晃晃悠悠地跑過來,伸長水桶粗的腰張開血盆大口打個大大的哈欠,又硬擠到窗口的位置舒服地打起了盹。


    藏經閣二樓鴉雀無聲針落可聞,有幾個年輕的空色庵女尼正安靜地抄寫經書。


    自從絕金師太圓寂後,空色庵備受打壓人心思變,已經很少有誰再來藏經閣借閱謄寫經文了。


    這幾個女尼都是絕金師太生前收入門不久的弟子,那些年長的弟子則早已出師,或成為金頂佛境其他庵堂的主持,或雲遊天下入世修行。


    她們並不認得刁小四,更不曾想到這個一天到晚扛著竹掃帚在藏經閣裏瞎晃悠的小和尚,會是絕金師太的義子兼自詡的老賊尼未過門女婿。


    午後的陽光明媚和煦,刁小四捧著發黃的經書靠坐在窗台底下,感覺後背暖洋洋的舒服透了。空氣裏飄蕩著紙墨的香味,如此安寧而美好的下午,不由倦意上身眼皮發沉。


    驀然底下傳來一陣樓梯響動,“咚咚咚咚”兩名黃衣僧人敲鑼打鼓似地上了二樓,身後還跟著一個中年女尼。


    在峨嵋山上有資格穿黃色僧袍的,惟有慈恩寺上院羅漢堂、戒律院的精英弟子,譬如當年被刁小四弄瞎了一雙眼睛的堅永和尚。


    以這兩名黃衣僧人的修為在正常情況下根本不會發出偌大的腳步聲,隻能說他們是故意在弄出諾大的聲響。


    那幾個正在二樓抄經的空色庵小女尼吃了一驚,紛紛擱筆起身道:“見過兩位師兄。”


    左邊一個身材圓胖的黃衣僧人神色肅穆,掃視過幾名小女尼問道:“誰是慧止?”


    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女尼垂首回答道:“兩位師兄,貧尼便是慧止。”


    兩名黃衣僧人尚未說話,同他們一起來的那中年女尼猛然手指慧止道:“就是她,昨晚對許多同門師姐妹說絕金師太是遭人陷害的,還說玉鼎師伯見識不明冤枉了那老淫尼!”


    慧止望了一眼中年女尼,依舊沉靜道:“慧安師姐,你怎可如此辱蔑恩師?”


    慧安冷笑道:“在貧尼的心中從來隻有佛祖和慈恩寺,人間種種萬般皆空,哪裏還有什麽恩師?那老淫尼雖說做過我幾年師傅,可她欺世盜名****放浪,惹得佛祖震怒終遭惡報。隻恨當初我年幼受她蒙蔽,也做過不少錯事,更險些誤入歧途萬劫不複。幸虧幾位師伯慧眼如炬,揭破了老淫尼的虛偽麵目,才令我如夢初醒迷途知返!”


    慧止和身後的幾名年輕女尼聽得慧安的無恥之言,俱都身軀顫抖竭力抑製憤怨,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尼姑禁不住落淚道:“慧安師姐,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師傅?便不怕將來有報應!”


    慧安冷哼了聲,道:“堅愚、堅聰二位師兄,你們都親眼看到也親耳聽見了。枉玉鼎師伯寬大為懷對空色庵的弟子既往不咎,可偏偏有些人冥頑不靈,不知恩圖報倒也罷了,還一心一意要為老淫尼翻案!”


    那身材圓胖的黃衣僧人點點頭道:“看來空色庵的弟子確需嚴加看管。”


    另一個和尚望著慧止女尼道:“慧止師妹,你造謠妄言汙蔑方丈,已觸犯了慈恩寺的寺規。我和堅愚師兄奉命傳你前往戒律院,你這就和我們走吧。”


    眾女尼失聲驚呼,紛紛叫道:“不,慧止師妹你不能去!”


    一名年紀稍長的女尼跨步上前道:“我願證明,慧安師妹才是造謠汙蔑之人。昨天晚上,慧止師妹沒有說過那些話!”


    另幾個女尼一省,立刻七嘴八舌應聲道:“對,慧止師妹從沒說過,貧尼也能證明!”


    堅愚和尚皺了皺眉道:“空色庵的弟子果真是愚不可救,真不知絕金師太當初是如何調教的!”


    堅聰和尚淡淡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師必有其徒。”


    慧安冷眼瞥過一幹同門,討好道:“莫說兩位師兄剛正不阿,連貧尼也看不過眼。可惜貧尼勢單力薄,隻能靠兩位師兄懲奸除惡還我佛門清淨了。”


    慧止顫聲道:“師姐,我再叫你一聲師姐!你今日所作所為,如何對得起師傅多年的教誨之恩?!”


    “教誨之恩?”慧安嘿然道:“若非被她連累,貧尼早已是洗雲庵主持了!”


    堅愚和尚道:“師妹放心,你今日為本寺立下一功,相信寺中長老慈悲為懷明辨是非,定會對你有所嘉許。”


    慧安麵露喜色合手一禮道:“多謝堅愚師兄,貧尼必當牢記兩位師兄的教誨!”


    慧止歎了口氣道:“師姐,當年你也曾對恩師說過同樣的話吧?”


    慧安臉色尷尬,惱怒道:“那時我受她蠱惑,不得已才有此違心之言!慧止師妹,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堅愚和尚冷然道:“慧止師妹,麻煩你前往戒律院走一趟,最好莫要逼我和堅聰師弟動手。”


    慧止搖頭道:“不必勞動兩位師兄鎖拿,貧尼隨你們去就是。”


    她情知此去戒律院凶多吉少,而且在此之前也曾有幾位空色庵的師姐被鎖拿問罪一去不返。有的是被罰麵壁十年,有的據說已被廢去修為逐出門牆,自己多半也不能幸免。


    她轉過身來雙手合十向幾位同門施禮道:“貧尼去了,各位師姐師妹請多保重。”


    那幾個女尼拉住慧止的僧衣道:“你不能去,去了就回不來了!”


    慧安在旁嘿嘿冷笑幾聲道:“既然你們同門情深舍不得慧止師妹,何不隨她一起去?”


    “去就去!”那年長的女尼驀然高聲叫道:“我便不信,戒律院的長老會不明事體,冤枉好人!”


    堅愚和尚微微頷首道:“好得很,你們一個個都甘願同流合汙,那就休怪貧僧不念同門情分秉公行事!”


    慧安聞言火上澆油道:“堅愚師兄明鑒,據貧尼暗中觀察所知,空色庵裏還有幾個人和慧止往來甚密,對玉鼎方丈和諸位長老更是多有怨言。不如將她們一並帶走,請戒律院的長老審問明白!”


    話音未落,突然窗台底下有個一直打瞌睡的小和尚懶洋洋地撐開眼皮道:“娘希匹,哪裏來的三隻老鴰,吵也吵死了。”


    “我說,你,看什麽看,就是你!天下居然還有你這麽死不要臉的尼姑,怎麽不把自己全脫光了,讓戒律院的一群老少賊禿先看個明白?想來他們一定會喜聞樂見明察秋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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