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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聲徐歇,眾人俱都一愣,沒有想到段震天居然會當眾挑戰刁小四。


    需知此老堪稱長安乃至關洛正道上的泰鬥級人物,一身修為臻至通幽之境,行鏢數十年罕逢敵手,連號稱當今朝廷第一高手的宇文成都都曾在其門下學藝。刁小四雖口齒伶俐,也頂了個總鏢頭的名頭,但唇刀舌劍又怎能與真刀真槍相提並論,兩人之間的決鬥未免有以大欺小之嫌。


    柴紹低聲道:“小四,不要答應!”


    刁小四笑嘻嘻道:“放心吧,我才沒工夫跟他瞎胡鬧。”


    段震天冷笑道:“刁總鏢頭,莫非你怕了?”


    刁小四嘿然道:“打輸了老子要掉腦袋,打贏了你就洗洗手啥事都沒有,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傻瓜才會答應。”


    段震天點點頭道:“好,若是你能撐過一柱香,老夫就將多年積攢的十萬兩紋銀全部拱手相贈!”


    刁小四兩眼發光道:“當真?就怕你到時候賴賬!”


    段震天傲然道:“笑話,我段震天豈是食言毀諾的小人!你若敢應戰,老夫明日就將十萬兩銀票送上純陽觀當作抵押!”


    刁小四瞥了眼葉法善,連連搖頭道:“不成,這賊老道的胃口太好,我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房明祖插話道:“不如由我在照金樓開盤坐莊,有想下注的隻管來。”


    柴紹從袖口裏取出一張銀票,道:“三萬兩,押小四兄弟贏。”


    紅拂微笑道:“我本小利薄可不能和柴郡馬比,就押一萬吧。”


    “嗖――”葉法善甩手連鞘帶劍斜插在了房明祖腳前道:“你們都是大財主,老道我一窮二白,隻好賭這把劍了。”


    李靖冷笑道:“你很白麽,小心黑燈瞎火走夜路被人一頭撞上。”


    段震天哼道:“刁總鏢頭,你看如何?”


    耿南翼闊步走出洪聲道:“段總鏢頭,老夫來跟你賭!”


    段震天蔑然低哼置若罔聞,刁小四笑吟吟拽住耿南翼,道:“不就一柱香麽,我就陪他玩玩兒,讓大夥兒賺點小酒錢也好。”


    段震天拱手道:“如此三天後你我十字坡見!”一甩衣袖帶領眾鏢師揚長而去。


    房明祖走上前來笑著道:“刁兄弟,我老房看好你!”接著放低聲音又道:“別怪我心直口快,你們那位夏總鏢頭不怎麽地啊。”


    刁小四笑笑沒吱聲,他為的是婉兒和十萬兩銀子。夏培恒?跟他半毛關係都沒有。


    想欺負老子可以,隻要你拳頭比我硬;想欺負老子的女人,我一刀切了你的雞雞!


    這時候眾賓客陸續散去,葉法善坐在高高的牌樓屋簷上拿著根光雞腿還兀自啃得津津有味。


    刁小四翻起眼皮瞪著他道:“你怎麽還不走?”


    葉法善嘟囔道:“我的劍還押在房明祖那家夥的手上,不親眼看到你把姓段的打趴下,我不放心走!”


    刁小四臉色一冷道:“老子三天後要玩命,你卻隻關心那把破劍?”


    “什麽破劍?”葉法善理直氣壯道:“那可是我純陽觀千年傳承的鎮派之寶。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千年前你祖宗十八代還在媽媽懷裏喝奶呢。不過那個段震天,他是峨嵋慈恩寺金光上人的俗家大弟子,學了幾手三腳貓的‘普照佛罡’和‘金頂十九刀’,對付像你這樣不入流的小家夥簡直跟玩兒一樣。”


    刁小四沒好氣道:“你入流,你流氓。”


    葉法善哈哈一笑,跳下房簷壓低嗓音道:“知道當年我二師兄是怎麽破了金光和尚的金頂十九刀麽?他隻守不攻捱了十七刀,最後生生將老和尚嚇退。”


    刁小四怒道:“什麽餿主意,要不你不許動,讓老子先砍你十七刀試試?”


    葉法善笑眯眯道:“所以你要跟他拚命,誰讓慈恩寺的和尚都喜歡慈悲為懷?”


    刁小四將信將疑道:“這樣真的管用?”


    葉法善打了個飽嗝道:“至少你不會死得太難看。嗯,我還是去夥房瞅瞅,弄點夜宵要緊。”一搖一晃不見了人影。


    刁小四恨恨瞪視賊老道消失的方向,詛咒道:“隻吃不拉,小心屁股開花!”


    他轉身入園去找卜算子。想來想去,還是老瞎子比較靠譜,再從他那兒騙幾張比較靠譜的道符,也許有法子贏過三天後的決鬥。


    刁小四推門進屋,愕然發現朝天椒和房玄齡都在,正圍坐桌邊和老瞎子低聲談論什麽。


    他一屁股坐下,卜算子淡然道:“你來得正好,我們在商量一樁事。”


    刁小四看朝天椒一張蒼白的臉透著回光返照似的紅,隱隱約約猜到這事多半和她有關,卻還是忍不住道:“什麽事?”


    “殺人。”卜算子語氣平靜,就像在吃飯喝水。


    “殺淩英戈,”餘紅嬌咬牙切齒道:“就是他將大當家的行蹤賣給了鷹揚老妖!”


    刁小四一聽就擺手道:“殺人的事別找我,老子很忙,忙著掙錢。”


    房玄齡微微一笑道:“這兩天我通過長安幫的眼線,已經查到淩英戈如今化名戈翎,又花了重金打通門路,混入了禁軍右衛在宇文成都手下當差。他自知仇家遍地,平日躲在軍營裏不敢外出,想下手很難。”


    “難也要殺!”餘紅嬌恨聲道:“大不了一命換一命!”


    刁小四瞅著朝天椒如花似玉的俏臉,飽滿誘人的胸脯,不由暗道這麽個火辣勁道的美女,居然為了個老頭子準備拿自己的美好生命去換仇人的一副臭皮囊,也不知可惜不可惜?!


    房玄齡道:“似淩英戈這般背信棄義貪生怕死的小人絕不值得夫人舍命相賠。聽說刁兄三天後要與段總鏢頭在城東十字坡決戰,這是一個好機會!我猜段震天十有八九會請出宇文成都為自己出麵壓陣,淩英戈身為驃騎將軍府的別將必定隨行。”


    刁小四聞言不由對房玄齡刮目相看道:“老子本以為這家夥整日裏隻會寫寫畫畫,軟蛋一個。哪曉得說起殺人的事來眼睛也不眨一下,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土匪生的兒子會殺人。”


    餘紅嬌蹙眉道:“即便如此,他藏在禁軍之中我們也無法下手。”


    房玄齡胸有成竹道:“夫人寄居柳園的事極為隱秘,量淩英戈也不知情。到時候……”他用茶水蘸指,在桌麵上畫了一幅十字坡左近的草圖,又低語了幾句。


    刁小四頓時肅然起敬,讚道:“難怪俗話說書生殺人不用刀,房兄好本事!”


    房玄齡苦笑聲道:“刁兄取笑了。我誌在輔佐雄主保國安民,如今卻隻能設計擒殺一二背信棄義的小人,著實慚愧。”


    四人又商討了一番細節後,房玄齡和餘紅嬌告辭離去。


    屋裏陷入沉寂,刁小四偷眼望著木無表情的老瞎子,琢磨著如何開口騙道符。


    忽聽卜算子的鼻子裏發出了低低的一哼,卻沒說話。


    刁小四這些天來多少摸到了點兒老瞎子的脾性,曉得事情不妙,便嘿嘿幹笑兩聲。


    卜算子又是一哼,刁小四照舊幹笑。


    如此“哼”、“嘿”、“哼”、“嘿”幾輪較量,刁小四心裏發毛道:“糟了,老瞎子是要發飆。”


    果然卜算子森森道:“刁總鏢頭,聽說你要挑戰段震天,有誌氣!”


    刁小四愈加小心輕聲細語道:“好像……是姓段的要挑戰我,老子想躲躲不了,沒辦法隻能答應。”


    卜算子兩根眉毛漸漸豎起,在額頭攏成八字形,徐徐問道:“這回能賺多少?”


    刁小四聞言心情一鬆,立馬回答道:“十萬,可能還不止!”


    想想自己這師傅當得真窩囊,時時刻刻都得小心伺候著徒弟。


    “十萬!”這兩個字幾乎是從老瞎子的牙齒縫裏擠出來的,“敢情你的命隻值十萬,還不如長安城裏的一個頭牌婊子!”


    刁小四惱道:“喂,別沒大沒小的,你――”


    “砰!”卜算子重重一拍桌,冷喝道:“你想死,辦法多得是――上吊跳河抹脖子,再不濟我送你一帖藥,哪種都比讓段震天砍來得痛快。一柱香?你以為學了點奇門遁甲的皮毛,就能在長安城裏耀武揚威橫著走?!”


    刁小四第一次見識老瞎子光火的模樣居然心生畏懼感,不敢再頂嘴,隻嘟囔道:“老子……這不是找你來了麽?”


    “找我也沒用。”卜算子冷冷道:“我最多隻能煉製六品道符,七品之上必須以元神入符非坐照境界的頂尖高手不可。但真到了那種境界,還有誰願意將功夫耗費在煉符上?否則當日我有七品道符在手,又豈會受製於唐鶴裳和葉法善?”


    刁小四一聽泄了氣,嘀咕道:“你不行,不代表別人都不行,是不是?”


    卜算子不理他,接茬說道:“你別指望能在黑市上買到。第一,你買不起;第二,這種品階的道符有價無市,也根本不會上市。”


    他頓了頓,從袖口裏取出一支玉筒道:“這是老朽用以保命的‘替死符’,關鍵時候運勁捏爆,會生成一道虛影為你消災擋難。與此同時,你的真身會被瞬移數十丈,趁著段震天沒有回過神的當口,立即認輸。”


    刁小四不滿道:“徒弟,對師傅有點信心好不好?”一邊抱怨一邊偷偷將那支替死符收進了束龍腰帶。


    卜算子咬牙道:“你走吧,這兩日莫來打擾老朽。我要抓緊工夫完善一座符陣,來不來得及救你一命還得看天數。”


    刁小四乖乖點頭,站起身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回過頭說道:“徒弟,別累著。”


    卜算子難得聽到刁小四這樣好好說話,僵硬的臉上放鬆少許,哪知這小子接著又道:“你若累死了,往後老子找誰孝敬束修?”說完話飛快地溜出屋外,反手把門死死關緊。


    但聽屋裏“砰”地悶響,不知是些什麽東西在老瞎子的拳勁壓迫下化成了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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