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自然是竇固好看了,那梁鬆油頭粉麵的。」


    劉陽急忙轉身躲石頭下麵去了,韓光咳了兩聲壯了壯膽,侍女問是誰,他捏著嗓子裝做內侍的聲音,「小的是皇後叫來接公主的,皇後讓你們去席上看看公主可落下什麽東西沒有?」


    「是呢,是呢。」其中一個說道:「上次出去一會兒就掉了兩粒珍珠。」便讓他上前提一盞燈,她們回身去找東西了。


    劉紅夫隨他走了半裏路,看著走到竹林深處來了,「你帶得什麽路,往哪兒走呢?」


    韓光回頭笑了笑,「讓公主受驚了。」


    提起宮燈,映出對麵人的麵龐,劉紅夫忽閃忽閃的一雙眼睛,翹著小嘴,雪白的皮膚鵝蛋臉如三月春光一樣爛燦,韓光心頭一晃就說不出話來嚇她了,劉紅夫一見他是個生人,穿得也不內侍的服飾,正色道:「你是誰啊?帶我來這兒幹嘛?」


    韓光行了一個揖禮,「學生潁陽韓光,見過公主。」


    劉紅夫翻了一個白眼,心想這人毛病,上前奪過他手裏的宮燈,自己轉身走了。


    那邊劉陽見韓光帶妹妹進去了,又怕他一個外人真把劉紅夫嚇壞了,便趕緊朝裏追過來:「紅夫,紅夫。」


    劉紅夫提著燈籠立在他麵前,冷著臉,「這人是你朋友嗎?有病!」說著,側身就走了。


    劉陽才緩了一口氣,叫韓光,半天沒人應聲,走進去見韓光正呆在那裏不知傻笑什麽呢?他上去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怎麽了?」


    韓光抓著他的手激動道:「我要娶她。!」


    劉陽反手就甩開他:「你真有毛病了,你倒底是來嚇誰的?」心裏又氣起來,氣韓光都這個樣子。


    劉義王和梁鬆喝完了合巹酒,梁鬆帶著三分酒氣上前給義王行了一禮,滿麵春風的說:「多承殿下美意。」


    劉義王長這麽大從不曾見過一個外男,如今一個男人喝酒站得那麽近的與她說話,那熱氣就射到了她的身上,羞得滿臉通紅,想起母親說得周公之禮,耳朵根都燒起來了。


    劉中禮和竇固喝完了合巹酒,兩人直坐到時後半夜,中禮幾次去看竇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麽。更鼓敲了三下,她的腰都坐硬了,便說:「我困了,要睡了,你要是還有事,不防先去忙吧。」


    竇固這才驚覺已經過了半夜,自己雖有些忐忑不安,但是這時洞房花燭還容得了他慢慢思量不成?那紅燭都燒了一半了,他也不好意思,起身陪了一個禮,就吹了燈。


    次日,新人來向劉秀和郭聖通問安,劉紅夫同兄弟們在一處,見兩個姐姐臉都是紅紅的,眉頭都是帶笑的,不由想起自己將來的婚事,又想起昨晚那場「驚嚇」隻覺得掃興。


    借著公主大婚的東風,群臣向郭聖通進賀時,幾次為獄中的劉隆講情,郭聖通覺得好笑,「此事為何不朝堂上與陛下去說呢?」


    那人道:「臣等知道皇後的意思陛下是很聽的,但隻是皇後肯點頭,陛下豈有不依之理。」


    郭聖通自問這麽多年來,也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不知群臣哪裏又來這個想頭,「那你的意思是,這度田還是由我給陛下起得頭囉?」


    「臣絕不敢有這個有這個意思。」那人嚇得跪倒在地不住的磕頭,郭聖通聽著他的磕頭聲在偌大的殿裏「咚,咚」的回音聲勢浩大,就覺得腳下的地都似乎震起來了,撫著額忙讓人請他下去。


    天下憂怖


    郭聖通因為太陽穴突突的跳,心下更加不穩,讓宮人打開窗戶透氣,撲麵就是一陣西風卷著黃葉零落在窗邊,她依稀還記得十幾年前劉秀走後的那個秋天,望著窗外思緒萬千。


    夜間她請劉秀來說話,決意年前一定讓劉彊和初元成婚,劉秀問她為何這樣的急,畢竟初元還在服喪期間,她隻是覺得心裏不安穩又說不上來,白天那「焜黃華葉衰」的場景又映在了她的眼前,她哀從心起,「我有心當好一個皇後,偏偏這些年也漸漸覺得有心無力了,讓孩子們成了家我心裏也就踏實一點了,畢竟人有旦夕禍福,多年前陰貴人母弟的事兒,至今唇舌遍洛陽。我有多少心力,又能撐得了多久,我現在想想高祖呂皇後也是能理解的了,她有多少心力同那些人較量,較量完了自己也完了,隻得殺人。」


    劉秀後背透了一層冷汗,可眼前的郭聖通還是一副言語溫溫的樣子,甚至還帶了些談笑的意味,劉秀沉聲道,「這是絕對不允許的事!」


    郭聖通嘆了一口氣,淚水湧上眼眶,「那我一生真是白擔了個殺人的名兒了。」


    劉秀的心鈍鈍地痛起來,他明白郭聖通的處境,也想得到自己去後的局麵,上前捏住她的手,「通兒,你是個最最好相處的好性兒的人,求你看在我的麵上……」說著也是要哭了,抱住郭聖通的肩膀,恨道「你還想不想當皇後了?」


    郭聖通眼裏淚光閃閃就忍不住大笑起來,邊笑邊哭,最終隻搖搖頭。


    劉秀愣在了一旁,心裏驟然間就像空了一樣,茫然無措。郭聖通走到榻邊就倒下來,閉上眼指著門外說,「你等著瞧,等著瞧,他們看在你的麵上好好度田嗎?聽從我與太子嗎?笑話,百姓常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追隨你是為了喝西北風,枉留個虛名嗎?馮異已經死了,吳漢病在床上,當年見我們成婚的還有幾個人在呢?舅舅,姨兄,」她嘴裏念叨著,輕笑了兩聲,過去的人和事全都物是人非,包括當年的「蕭王」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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