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多後路,也不抵時淵眼前所見。


    沈折雪心下苦澀,隻任由他給自己治傷。


    時淵屈膝坐在榻上,輕聲道:「師尊,轉一下身。」


    沈折雪身上最重的一道開裂在左肩,他自然需要背過身去,褪下外袍,將霜雪般的白髮挽到衣前,開了前襟半幅。


    似曾相識的場景。


    而當那道深痕綻露,時淵隻覺那深可見骨,遲遲不得癒合的傷口剜在了自己心上。


    南指月內宿傀儡活靈活現,感官敏銳宛如真正的血肉之軀,沈折雪能清晰感覺到時淵的呼吸拂在後頸,有那麽些癢。


    繼而是羽毛掃過般的涼,那是時微生撫上了他皮開肉綻的那道裂口。


    「時淵。」沈折雪眨眨眼,他坐的位置麵朝北窗,庭外草木婆娑,成束的光漏過樹梢,投下斑斑駁駁的畫影,閃著微光的塵粒在半空打著璿兒。


    沈折雪看了片刻,忽而道:「在洗魂池幻境裏……」


    他以為自己能夠很平靜的說這件事,但卻隻是開了個頭,便已難以為續。


    許多事到如今他已能想透。


    即便彼時大半魂魄他去到了現代,但洗魂終究還是洗魂。


    相飲離留了三道劍魂於世,其中一道便伴隨別長亭寄於他體內,教導他疏引他,但這劍魂一同穿過時空縫隙便已幾近耗損完全,故而他並不常露麵,也無法去與最後的那道暗示抗衡。


    但他知道還有一道魂魄也來到了這個世間。


    那是在含山大陣下,微生以心頭血為媒介,留給相辜春的那片魂靈。


    在那本《覆仙》終於出現在沈折雪麵前,相飲離支開了他,而僅能化為一隻黑貓的微生,跳上沙發,撕碎了那本書。


    也難怪後來他沒有再看到自家貓主子,彼時沈折雪以為是貓貓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特意躲了起來。


    但其實與洗魂對抗後,這片殘魂便已虛弱得隻能沉於沈折雪識海的深處。


    而在四方界的莫回頭裏,時淵大病一場,險些送掉性命。


    ——相辜春從來不是一個人。


    他重重閉上眼睛,忍住將要掉落的淚水。


    時淵卻說:「師尊,我們都回來了,不是麽。」


    沈折雪看不到時淵的神情,但他知道他家徒弟的眼中,定是含著脈脈如水的笑意。


    他的徒弟便是如此,所求不過一個相陪。


    微生當年,連一百歲都沒有活到。


    那於修者而言,真是太過短暫的一生。


    可他一等便是這千年。


    萬萬個日夜,洗魂池中的殊死一搏,莫回頭裏的病痛交加,茫然悵惘,他忘掉了過往種種,甚至連自己是誰都記不得,隻能日復一日枯坐待死,於夢中喚出一個飽含酸楚的尊稱。


    沈折雪一想到這些,便覺萬般痛楚,懸命一線也比不得這一念的苦澀。


    時淵慢慢用薄片熨著他的傷處,不再提那些過往,隻輕聲道:「師尊,那日您與桑岐說,我是你的親傳弟子,是你的心許之人……」


    他氣息跌宕,似乎在害怕驚醒這一個過於美好的夢境。


    「是……是真的嗎?師尊。」


    一剎那,千年光影溯回而上。


    沈折雪仿佛仍是那初識情愛的相辜春,在陌生且蓬勃無法克製的悸動中,想要去親吻擁抱一個人。


    「是真的。」沈折雪道:「是真的啊……」


    時淵冰涼的唇貼在了他的後頸,潮熱的液體滴落於他背部猙獰的裂痕中。


    千年之前,千年以後。


    此情從來是真,亦從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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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詩經·小雅·出車》


    時淵:打完來點甜滋滋的日常吧,太特麽難了,快一百章了還要打架。而且我和師尊的進一步發展啥時候安排上?


    沈折雪:嗯,我也覺得……比如doi什麽的。


    迢:啊這……沈師尊你的為人師表呢?


    沈折雪:然後又一寡一千年?


    時淵:(拔劍召風刃)


    迢:安排!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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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專欄多冒出了幾篇預收,有看著順眼的闊以收藏嗷!


    下本寫太徽的劍靈。太微,太徽,太儀三本是一個係列,或許可以一起叫天道不做人係列(bushi)


    貓貓那本是用來快樂撒狗血的…喜歡古早風的不容錯過(頂鍋溜走)


    第99章 如故


    「——姓時的老子和你拚了!」


    謝逐春張牙舞爪,作勢就要跳樹。


    此時一道風靈過來,幹淨利落地將叉竿打落,窗子「吧嗒」一聲關上,遮去了室內緊貼的兩道身影。


    蹲樹杈上的謝逐春當場就要炸了,若不是喬檀與袁洗硯死死拉著他,他能立即衝下去和時淵大幹一架。


    「人家這是兩情相悅情投意合,你擱這火氣啥?」喬檀拍上謝逐春的肩膀,「還非要來聽這牆角,就不怕撞見什麽非禮勿視的畫麵嘛?」


    「咳咳。」靠內側站著的秦姑真清咳兩聲,道:「我也這樣認為。」


    她本是來詢問沈長老有關冷文疏的事情,袖子還揣著給冷文煙帶的藥材。


    誰知剛走進庭院,就被謝逐春一把拉住,又不知怎的迷迷瞪瞪就上了樹,聽這位謝師兄咬牙切齒地碎念了好一陣。


    含山變亂後,冷宗主與邪流合謀抬起上修界之事,傳於四方界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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