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裳歌把手裏的束帶給春花展開看道:「你會女工不?」


    「小姐這不是白問了嗎?奴婢連針都拿不順……」


    兩人麵麵相覷。


    春花把麵巾搭在盆邊,走過來嚐試替明裳歌出出主意:「我記得秋月應該會縫補衣服。」


    「那是縫補衣服,跟女工繡花樣沒關係……」


    春花再次試圖替秋月辯解:「至少秋月能穿針引線吧。」


    「……」


    算了,奴婢隨主人。


    怪不得,怪不得。


    明裳歌盯著帶鉤兩邊空白的地方,眨巴了兩下眼睛,突然抬頭看向春花:


    「話說你覺得畫一個花樣怎麽樣?」


    「不怎麽樣。」在看到明裳歌一臉激動的眼神之後,她又隻好點頭接道,「但是肯定會比繡上去的好。」


    她說的也是一個實話,明裳歌畫的肯定會比繡的好。


    明裳歌得到心滿意足的肯定回復之後,終於捨得把束帶放下了。


    她走去麵盆架旁邊準備擦臉,剛拿起麵巾,又覺得這件事不能拖,便叮囑春花道:「明兒你就去給我找一些色墨來,這件事早解決早安心。」


    這件事情,明裳歌決定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想起來了。


    ————


    自從上次知道了寨裏現在的處境之後,明裳歌倒是真的在意起來了這件事,畢竟這多少是跟自己有點關係的。


    先前她跟勺哥隨口提的說要拿自己的首飾去換一些糧食回來,她倒也是真的這麽幹了。


    隻是好像,她半匣子的首飾也就換了五石的糧食。


    一百石……


    明裳歌突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如果她是沈謬,她可能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


    她到底是幹了什麽畜生不如的事情啊!!!


    先前明裳歌還覺得是沈謬不懂自己的苦衷和良苦用心,一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幹的事情有多蠢。


    一百石,她不知道沈謬要從哪裏找來這麽多的糧食。


    自己的首飾已經變賣的差不多了,目前她能最快的找錢的辦法,就是去荊州莊子上再變賣一些東西來換糧食。


    荊州莊子離這土匪寨還是有一定路程的,叫劉叔去來回也得小半個月,所以她必須去給沈謬報備一聲。


    想到要去找沈謬,明裳歌又翻出了那條被她放置不管許久的束帶了。


    春花倒是早早地給她找來了色墨,就是她一直沒有動筆開始畫而已。


    明裳歌把束帶平鋪在梳妝檯上,色墨也都研磨好了。


    畫什麽就是個難題了。


    梳妝檯上的妝匣被打開,明裳歌突然注意到了沈謬給她的那支木簪子。


    木簪子的尾端墜了一串流蘇,流蘇的末端又綴著幾朵海棠花。


    明裳歌提起筆,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照著木簪上的海棠花,描了個樣子。


    海棠花,應該就隨便勾幾筆花瓣上去吧。


    因為束帶不寬,留給明裳歌發揮的地方也就不大,明裳歌隨意畫了兩朵就收筆了。


    不是她不想多畫,她就是單純的感覺——


    每多畫一筆都是對這條束帶的折磨。


    這一點,她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不過已經畫完了,明裳歌第二天就真直接給沈謬給送去了。


    這次她直奔練武場旁邊的武器室,根據她這麽多天的觀察,沈謬基本上就在這邊活動。


    隻不過跟她一起來這裏找沈謬的,不止她一個人。


    還有先前在廚房碰見的那個小姑娘。


    沈謬坐在武器室裏麵擦著他的銀刀,婉娘比明裳歌先一步進去,她懷裏抱的是一包繡好的布帕。


    「沈小英雄,婉娘沒啥才藝,就這女工還不錯,這些是婉娘這些天的繡的帕子,我想這些天下山一趟賣了這些帕子,可以嗎?」


    她的語氣倒是卑微中帶了一絲誠懇,明裳歌站在門檻處,瞟了眼婉娘懷裏繡的物事。


    一時間,她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了。


    明裳歌捏緊了手裏的束帶,慢慢地向後挪了幾步。


    「嗯。」


    婉娘解釋了一大堆,沈謬就點頭淡淡地「嗯」了一句。


    整個過程,眼神都沒有從銀刀上離開過。


    婉娘站在旁邊有些尷尬,她的耳尖迅速竄紅,一時間也沒有動步子離開。


    沈謬把刀放在了旁邊的架子上,轉身過來瞟了她一眼:


    「賣這些換來的錢,你自己留著用就好,可以給你弟弟買些好一點的吃食,這幾天寨裏沒什麽吃的,要吃好的就自己去想辦法。」


    聽到沈謬的吩咐之後,婉娘慢吞吞地點了點頭,她抱著布帕的手都顯得有些侷促。


    「站門口幹嘛?是涼快些嗎?」


    沈謬側了側身,正對著站在門口的明裳歌。


    似笑非笑的眼神,大膽地在明裳歌身上上下掃視。


    明裳歌抬頭,一下子猝不及防撞上他那眼神,但是眼底的視野裏看到溫婉恬靜的婉娘時,不知道為什麽,她不想應他。


    手裏的束帶被她捏緊,畫的花樣淹沒在她的掌心裏。


    沈謬帶笑的眼神,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被強製性降下了溫度,他抿緊唇線,低聲再次問道:


    「拿來給我看看?」


    他仿佛是在低聲去引誘一般,就像去餵養一隻幼鹿,小心翼翼,充滿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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