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淵澤近東海,距離枯榮山還頗有一段旅程。山無眉一心想早點趕到太淵澤圓鼉島,為陸坤找到救命療傷的靈藥,是故林青和山無眉走的很快。


    “山無眉,你怎麽到了枯榮山這裏?”林青一直好奇。鬼神山靠近九玄山,俱在雷州西邊一帶,而枯榮山這一帶,卻已在雷州東北麵。她這外出曆練,地域的跨度可大極了。而且看樣子,山無眉已經在枯榮山逗留了很長一段時間。這就太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我一出了鬼神山,就到了這一帶!”山無眉無精打采的回答道。


    林青一聽更不明白了,一陣詫異。


    山無眉見狀才耐著性子說道:“是師父送我出山的。他說靠近鬼神山和九玄山一帶,妖魔橫行,太過混亂,恐怕我行走其間太過危險,所以運轉妙法,將我憑空送到了這邊。送走我後,師父也離開了鬼神山,說是去覓求成仙的契機,也不知他老人家現下如何了。”


    林青聽後才明白,又問起那顛倒鬼纏身的秘法。


    山無眉簡明扼要的說了幾句,顯得悶悶不樂,不再搭理林青。


    兩人這般說了幾句話,就走出了枯榮山的範圍,回頭看去,黑煙滾滾,衝天而起,林青又停了下來,沉聲道:“你可懂得布雲施雨的法門?”


    山無眉朝他點點頭。


    林青道:“枯榮山那邊熔流翻湧,四處流溢,恐怕引起大火,你快布雲施雨,把那火勢滅上一滅。山中草木生來不易,教它們蒙此無妄之災,我心實在過意不去。”


    山無眉聽聞,默默點點頭,連忙布雲施雨,一番作法罷了,傳聲道:“走吧,風雲已聚,不一會兒雨便降下。這是場大雨,沒有三五日不會歇,那火再大,也能讓它滅了。”


    “高明!”


    林青聽她這麽說,心中暗讚一聲。這等布雲施雨的法門,已經改變了天地氣象,不同尋常,乃是十分高明的法門。


    當即,兩人繼續上路,前行不久,後麵果然烏雲密集,一會兒就下起滂沱大雨。


    都說雨是山的淚,水汽碰到山,便積成了雨。山無眉看到後麵枯榮山一帶的大雨,情緒愈發低迷。


    “要碰到個朋友還真不容易嗬?!”她忽然感慨著說道。


    林青看著她,她麵上空白一片,根本顯不出表情,但任誰也能感覺出她的傷心。林青沒有言語,隻是聆聽。


    “說起來,陸坤算是我第一個朋友呢。以前在鬼神山,我隻知道親疏,卻不諳情誼,現在略通一二,想來也不是什麽愉悅之事。聰明有聰明的好處,蒙昧有蒙昧的快樂。”她語調愈發傷感,抬手輕撫過空白的麵頰,忽然茫然道:“我出來曆練,到底圖個什麽呢?”


    圖一張美麗無雙的臉?倘或要以犧牲快樂為代價,她寧願不要五官。沒有美麗的五官,她同樣過得挺快樂。


    她師父隻叮囑她,出來好好曆練一番,感受天地之間的至情,定要將那五官修成,才能成正果,卻沒提醒過她這是一段虐心的旅程。


    她的心真的有些動搖了!


    她怕的不是心痛,而是怕心中有愧。她擔心還有無數人會因為她的出現而遭遇本不該的不幸,她不想第二個“陸坤”出現。因為,如果那樣,即便她修成再美妙無雙的五官,那也是建立在別人痛苦的基礎上,她的良心定會不安。


    如果不能心安,生得再美,又有何意義?


    “這是命中的坎坷,也叫應受的劫難。一個好人,不經磨難,又怎麽稱得上好人?”林青沉默了一會,如是感慨一句,自然想到了自己。自己出來曆練,又是為了什麽?一旦拋開表麵的種種理由,在內心深處問自己這個問題,林青才知道,這個問題真的不好回答。


    其實曆練就是為了提升自己,但往往又承載著許多額外的目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林青心裏想了想,拋開了這個煩惱的問題,望著山無眉道:“你真糊塗!”


    “嗯?”山無眉不解。


    “你還不知道他喜歡你?”林青歎氣。陸坤不顧生死為她好,旁人一看就明白,分明是陸坤愛上山無眉了。隻可惜,這山靈化妖,糊塗的緊,全然不懂這些,始終沒看出來。


    “喜歡?”山無眉大吃一驚,腦中浮現一個字――愛,讓她一陣心悸,連忙搖頭。“不,不,我從來沒想過!他很真誠,我隻想和他當朋友!”然後慚愧的低下了頭。


    “所以你不懂,他的犧牲不是他的痛苦,而是他的幸福!”林青一副過來人的口氣說道。“能為愛犧牲,他是快樂的,不會怨恨你。”


    “那我該如何待他?”山無眉惶惑不安的問道。


    “我不知道!”林青歉然搖頭,“他是你的朋友,你說你該如何待他?”


    “那我是不是欠他的了?”山無眉又問。


    “欠他什麽?欠他愛?”林青笑了,“你又不是不能愛他了,即便朋友之間也有愛啊!”


    “不清不白,我不懂!”山無眉一陣頭大,連連搖頭,暗自陷入沉思中。


    林青也沒再說話,其實這些道道他也不懂,隻是聽的多了,耳熏目染,才可以在山無眉這種“白癡”麵前稍事顯擺,故作高明。


    其實真要尋找伴侶,他寧願選山無眉這種,善良、天真、容易應付。顏曉月的心機實在太深了,總有些若即若離的樣子,林青自己也知道,他駕馭不了。但是,事已至此,他不能逃避,哪怕是終究竹籃打水一場空,但這口氣一定要爭。


    他和山無眉這般默默無言,又走一陣。


    忽然,後麵山頭一道金光一躍而起,直往他們這邊追來,同時還有誰大喊,“恩公、恩公……留步、留步……”


    林青和山無眉俱是一陣驚異,往後看去,就見一個膚若古銅的魁梧大漢,腰間穿著一件樹藤編織的綠裙,正從後追了上來。


    來者林青可不陌生,正是那被他一通烈火焚燒而發蛻變的黃猴兒。


    沒想這廝去而複返,還稱呼他恩公。林青一陣驚奇,“莫非真是不打不相識?這猴頭,不知道什麽來頭,之前和妙鶴老人等攪合在一起,應該不是善類。”


    不一會兒黃猴兒便追了上了,遭林青一番烈火焚燒,這廝非但沒死,現在看來,反而更進了一步,徹底蛻去獸身,修成人形了。


    “恩公,總算追上你了!”黃猴兒一到近前,連連朝林青打拱。旁邊的山無眉氣息冷冽,似乎要出手打她。黃猴兒警惕的看著,不敢靠近,一臉賠笑。


    “你想怎地?”林青見他這樣,心裏免不了警惕。這廝前後的變化,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變化太過劇烈,委實讓人難以置信,不懷疑都不行。


    “一來是向恩公致謝,二來則是向恩公提個醒。”黃猴兒直起身,沉聲道:“恩公那一把火,燒走了俺一身暴戾邪氣,燒毀了俺腐朽軀殼,才讓俺蛻變金身,修成正果。這是大恩,等同再造,俺不能不謝。”說話之間,他竟是將自己金丹祭出,捧在手中,圓溜溜一枚,徐徐轉動,上麵深淺痕跡,道道深刻,金芒流轉,十分靈動。那金丹已經十分完美,幾乎沒有什麽瑕疵,隻是小了些。“恩公你看,俺這金丹明淨無暇,圓滿靈動,都是您那把陰陽相濟的火焰功勞!”


    林青一看,笑道:“我本是要除掉你,沒想到卻成全了你,這是你的氣運,不必謝我。不過,你若再入魔道,胡作非為,讓我撞見,見你一次打你兩次,非把你滅了不可!”


    “恩公放心,俺以後再不敢了!”黃猴兒連連點頭應承,然後一臉肅然道:“恩公,我看你們此去的方向,可是要往太淵澤去?那地兒俺倒是知道,現在可不大安生,周圍強盜不少。還有,前次俺見那向天陰逃走了去,恩公千萬要小心。那向天陰出自太淵澤圓鼉島上大家族向家,頗得家族中長輩器重。恩公這次毀了他肉身,又奪了他寶貝,若去太淵澤,可千萬提防。他若逮著機會,勢必要瘋狂報複的。”


    林青和山無眉一聽,心裏都是一陣不舒服,麵麵相覷。“難怪那廝有那等保命手段,原來出自大家族。看來此去太淵澤,宛若深入龍潭虎穴啊!”林青心中凝重,很是不安。但是,該去還是得去,山無眉決計是不會放棄的。


    林青心下一轉念,又問道:“黃猴兒,你今後可有什麽盤算?”


    黃猴兒一愣,機智圓滑的問道:“我本是深山中苦修成精,離家漂泊已經多年,一向恣意妄為,實沒什麽盤算。恩公可是要給我指條明路?”


    林青搖搖頭,“我也看不清路,怎麽給你指條明路?不過,以你天賦,若能投個好門派,好生修煉,將來必成大器。不若你去九玄山,投萬秀仙宗秀靈峰去,在那裏好好表現,也可修成正法。我這一身法術,也是承襲秀靈峰,你到哪裏學藝,我看正合宜。”


    “是嗎?”黃猴兒眼睛一亮,本就對林青那陰陽相濟的火焰法門十分向往,一聽林青說,更是心動。但想一想,又心生顧及。他出山以來,也曾投過不少門派,不是遭拒,就是頗不合心,最後都沒成。九玄山他當然知道,那裏的萬秀仙宗可是威名赫赫的名門大派,去投萬秀仙宗,他實在信心不足。“恩公,俺隻怕去了萬秀仙宗,宗門不肯收俺啊!”


    林青一笑,“無妨,你去了後,就說是林青讓你去秀靈峰拜師學藝的,想必能有個好結果!”說話之間,林青又采一片樹葉,以靈光法力祭煉,交給黃猴兒當作信物。


    黃猴兒收了,心滿意足,果然是猴急,立刻就要動身前往。林青卻還沒打算讓他立刻去,自然要考驗一番,沉聲道:“先別急著去!你且先回枯榮山,守在那裏,護佑火蜥一族周全,直至山無眉回來,然後你再去九玄山。倘或你連這件事都辦不好,我也不放心你去秀靈峰的。”“好!”黃猴兒想也不想,一口答應下來,也沒問要守多久,可見心中誠意,躬身深深一拜,然後折身就回枯榮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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