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嚴密的層層盤查後,祁夢終於順利來到自己父親麵前。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任你守衛森嚴,密不透風,林青就依附在祁夢的耳墜明珠上,終於第一次見到這個托托國第一號人物――國主,祁征。


    那是個不怎麽高大的男人,半坐在那張高大的帝王寶座上,左手中緊握著一口暗銀色的闊劍,橫於雙膝之上;右手則拿著一塊磨石,正聚精會神的小心打磨著那口長可等身的深邃大劍。烏木杖則靜靜靠在他的王座邊上,隨手可以觸及。烏黑的杖身詭異的彎曲著,充滿異樣的張力和古樸的神秘,整個法杖就好像一頭黑色的猙獰蛟蛇,正張牙舞爪的從深潭中飛騰而起,帶著強勁生猛的力量,試圖衝入天空,一口咬下天上的月亮。


    空闊大殿中沒有守衛也沒有仆從,火炬安靜的燃燒著,唯有著磨劍的聲音沙沙響起,帶著某種沉蘊的鏗鏘聲,讓人感到一股潛在的不安力量正在洶湧。


    “父親!”祁夢走進來的時候步伐紊亂而快,幾乎想一路衝到父親的懷中,然後大哭一場。


    但是她才一進來,急迫的腳步卻慢了下來。


    她驚奇的看到王座上的父親,從不離手的烏木杖安靜的靠在他的王座邊上,父親祁征那溫暖厚重的手居然握著一口可怕的劍。


    如果可以,她寧願永遠也不要看到這口劍,尤其是握在父親的手中。


    父親祁征手中握著的那口銀灰色的劍,讓她感到不安。那是一口屬於王者的劍,是一口戰亂之劍,更是一口斬首的重劍。


    這口劍同樣是老祖祁戎真君所留,在曆代每個托托國皇族直係子弟心中,這口劍的分量幾乎與烏木杖持平,甚至在一些有戰爭的年代,這口劍比烏木杖還要來的更加震人心魄。


    歲月不曾摧毀它,更不曾消減它的光華,那口重劍依舊冰冷鋒利如初。那個全神灌注打磨著劍身的男人,眼中透著灼灼的火焰,專注的讓人發指。


    祁征聽到女兒的呼喚聲,頓了頓,方才緩緩抬起頭,甚至在那厚重的大門開啟時,他都不曾分神。他小心謹慎的將那口劍平放在旁邊的木架上,大步走下王座下的台階,向自己的女兒張開了懷抱。


    自從祁征來到這裏,並且拒絕見人以來,他便和女兒有過約定,若非極重要的事情,祁夢也不準來這裏。


    今天,女兒突然來了,而且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眉宇看似舒展,卻難掩眼中那一絲陰鬱,祁征立刻就知道,自己這個掌上明珠一定遭遇什麽挫折了。


    “小夢,又遇到什麽麻煩了?”看著依偎懷中的女兒,祁征輕聲問道,觸及女兒麵頰的目光漸漸柔和起來。


    祁夢其時已經淚流滿麵,抬頭看著父親那張愈發蒼老的臉,一時間泣不成聲。


    短短個把月不見,她的父親仿佛老了十歲。皺紋像蛛網一般爬滿他的臉頰,白發像是歲月無情的詛咒,纏上了他的頭頂。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歲月好像在他身上加倍流逝著。在他那張臉上,唯一不變的便是那雙眼睛,依舊沉凝深邃,時而透出一絲野性的不羈之色,看她時也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她一直聽父親說,他不應該在王座上攥著烏木杖漸漸腐朽,而應手執利劍,策馬砍殺。直到現在,他手握著象征戰亂和屠戮的寶劍,日夜不息的打磨,一生的夙願就要實現了,祁夢卻忽然感到一陣強烈不安。


    明明自己在父親的懷抱中,她卻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團迷霧中,而那個父親,卻在雲霧深處,隻聞其聲,卻再也看不到舊日的影子。


    “大戰快要來了嗎?”她沒有回答父親的話,反而莫名的問起這個問題。


    “無畏的戰士正在雲集,一個驚天的猛將也即將出世……”祁征充滿期待的輕聲呢喃著,冰冷的手掌緩緩撫過祁夢的長發,抬頭看著牆上的火炬,雙眼愈發的深邃幾分,好像在閃爍的火焰中看到一片廝殺的慘烈戰場,然後方才鏗鏘有力的說道:“大戰將要來了!”


    火光莫名的跳動了幾下,映照的他臉上棱角愈發的分明和冷硬。


    然後,他緩緩低下頭,凝視著女兒的眼睛,看到了淚水,麵上神色憂傷而沉重。他隻是靜靜看著麵前這張年輕美麗的臉,沒有再說什麽。


    他不能說,他已預感到死亡!


    巫師對於自己死亡的感知,往往來的十分準確,每當死亡臨近時,那沉重的腳步聲時常會提前驚動他們的心靈。


    祁夢安靜的靠在父親的懷裏,終於感覺到了溫暖,比起父親冷硬森冷的神色,她更喜歡現在他臉上的這種憂傷和沉重。她清楚記得,母親去世之後,父親時常懷抱著她,掛在臉上的就是這樣的神色。


    看著現在父親忽然間蒼老的樣子,祁夢並沒有講起自己的傷心事。她隻是賴在父親的懷裏,內心終於漸漸平靜下來。祁征一直看著自己的女兒,眼神越來越溫和,不像個對戰鬥狂熱的王,隻是一個慈愛的父親。他能感受到女兒心中的憂傷,沒有拒絕女兒的撒嬌,摟著她,直到她睡著,才抱起了祁夢,緩緩坐回王座。


    王座一邊是烏木杖,一邊是那口大劍。他坐在那裏,兩樣東西都沒再去碰。看著懷中的女兒,似乎這兩樣東西,他都可以放得下。


    他在等著女兒醒來,等她離開。她需要懷抱的時候,他一定要做個好父親,而他不是父親的時候,就一定要辦成自己一直渴望的事情。


    他其實是個好男人,有抱負有理想也有愛,但他一門心思想幹的卻不是好事情。


    林青一直在暗中觀察,沒有急著現身,也沒急著下手。


    他也在等,在等祁夢醒來,等她離開。他實在不忍心在她麵前下手,但實際上他又非下手不可,所以他隻能等。


    “湮空寶焰到底在哪裏?”林青一直在想。到目前為止,這還是個迷。林青懷疑在那口劍中,但又說不準在烏木杖裏。國主到底把湮空寶焰藏在哪裏,就連國師也不知道。國師隻知道,國主已經掌握了湮空寶焰。


    如果可以,林青打算拿到湮空寶焰後便走,沒有要取國主性命的意思。――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聊做是對祁夢的一點補償。


    祁夢這一覺睡的很安穩,也睡的很久。三個時辰之後,她終於悠然醒來。她一張開眼睛,就看到父親溫和的眼睛,心裏一陣感動,內心不禁在想,要是能一直這樣該多好。“父親,你真的要……”她看著父親的臉,內心一陣絞痛。


    祁征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緩緩歎口氣後,才說道:“我意已決!”他知道自己女兒想勸自己放棄,但是他不能,也不想。


    這一切就好像是天意的安排,他渴望戰鬥,卻要高坐王位上,過著日複一日枯燥乏味的無聊生活。就在他以為自己的一生都已如此的時候,忽然之間,那被長久封印的湮空寶焰在一次普通的祭祀中莫名浮現在他麵前,好像感覺到他內心中強烈的渴望,專門為他帶來他想要的生活。


    他相信,這就是命運的安排,他應該順應。


    祁夢知道,父親決定的事,幾乎不能更改,尤其是在這件事上,更是誰也無法讓他改變。讓他放棄,無異於讓他去死。


    逗留了一會兒,她終於決定離開。


    祁征目送她走出厚重嚴密的大門,沒有刻意挽留,林青則悄然留了下來。


    直到大門沉重的闔上,再也看不到祁夢的影子,祁征的神色方才一點點恢複冷酷。然後,他拿起那根烏木杖,開始念咒施法,將巫杖用力一揮,杖頭上光芒匯成一線,激射到大殿穹頂上。隨著他揮動巫杖,弧形的穹頂上開始勾勒出一副詭異的圓形圖案。


    圖案一成,那裏仿佛多出了一個窟窿,好像一汪清冽的泉水,平靜如鑒。不一會兒,裏麵一些景象開始浮現而出,豁然是兩個大祭司主持秘密祭祀的情形。


    高高聳起的黑色祭壇上,火焰熊熊燃燒著,兩個大祭司和十多個巫師正圍繞祭壇手舞足蹈。


    火焰深處,一顆心髒有力的跳動著,蘊含著讓人膽顫心驚的力量。


    遠古巫靈一旦出世,享用了這顆心髒,它的力量將會迅速恢複。


    “快了!”國主祁征觀看著祭祀的情況,最後滿意的點點頭,緩緩收回烏木杖,穹頂上的異象也瞬間恢複如初。


    而這時,林青已經悄無聲息的檢查過那口劍。


    那口劍隻是一口普通的劍,材質極好。準確來說,那口劍本應該是一口飛劍,但卻隻是鑄造好了,未加絲毫祭煉,所以隻能算是一口飛劍的毛坯。


    湮空寶焰並不在飛劍中,於是林青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烏木杖上。而現在,烏木杖正在祁征的手中,林青實在不好接近,心裏正考慮著要不要直接現身,或者他可以等祁征將烏木杖放下。就在林青猶豫不決的時候,祁征忽然沉喝道:“是誰?”他手中烏木杖用力一點地麵,霎時之間,整個石頭宮殿中流光溢彩,完全被巫術禁法籠罩住了。“沒道理啊?”林青心中一驚,更是困惑不已。“這就被發現了?”他實在不信,自己施展了最為高端完美的小虛空咒掩藏身形,小心翼翼的化入虛無中潛行,不露絲毫破綻,還能讓國主給發現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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