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又是一陣沉默。


    奚辰說:「門鎖老化,你自己逃出來的。在這個問題上狡辯沒有用,我們不能一開始就破壞自己的信譽。」


    季言禮張了張嘴,想打斷奚辰,他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奚野被扣上他沒做的事?憑什麽就為了別人的偏見要自毀清白?


    他剛要開口,腦子裏電光石火閃過一個念頭。


    當時喊出倉庫這兩個字的是拎著槍的江啟鋒。瘸著腿也要領路把奚野送進倉庫的也是江啟鋒。而倉庫的鑰匙恰恰有一個備份在學生會主席手上。


    ……


    是江啟鋒開的門!


    他明知道奚野在危險的易感期中,故意將門打開,露出黑暗中一個明亮的光縫,奚野自然會循著本能推門而出,因此不費吹灰之力,他就罪加一等,而且百口莫辯!


    季言禮的怒火燒得從未有過的劇烈,他隻可恨沒有證據,當時地震,體育館開啟了備用發電機組,除了必要的用電以外,監控自然是關閉的。


    「季家教……你有話要說?」


    季言禮深吸一口氣,輕聲說:「沒有。」


    對完說辭以後,他們又將家裏從裏到外都收拾了一遍,凡是有暴力傾向的東西,甚至拳擊手套和沙包,統統都要在淩晨運走,至於反常的大批量鎮定劑和針管更是如此。


    奚野屢次要趕季言禮走,季言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裝作聽不見,硬是留到了第二天淩晨,裏裏外外和奚辰一起,事無巨細地把家裏整了一遍,奚野每個關在家裏的易感期都會控製不住地破壞,現在連打碎的花瓶渣子、撕碎的屏風、扯爛的沙發套都要收走。


    事情結束的時候,已經臨近四點。奚野壓抑著怒氣瞪著季言禮,季言禮一抬頭才看到幾乎泛白的天空。


    「季家教,你真的要休息了。」奚辰說,扶著腰站起身,「而且差不多都整理完了,一會兒我會叫人來拖走……你要不去樓上休息?或者我送你回家。」


    季言禮說:「我回家吧。」


    奚辰堅持親自開車送他,季言禮推脫不了,隻好抱著書包坐在副駕駛,扣上安全帶,陷入柔軟的真皮靠背中,這才感到疲倦襲來,眼皮打仗。


    奚辰緩緩駕車駛離小區,轉入淩晨開闊空蕩的街道:「季家教,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我的感謝,你需要我幫忙的時候,一定告訴我。」


    「不用不用,我也謝謝您……和奚野。」


    「其實我想送你,也是有私心。我想和你單獨說說話。」奚辰看著路麵,頓了頓,季言禮聞言坐直了身子,認真地望著他。


    奚辰說:「我作為奚野的父親,我萬分感謝你對他的包容和幫助,但是,除此以外,季家教,他是對的。」


    季言禮怔住了,一時不知道是太困還是真的聽不明白:「您是什麽意思?」


    奚辰低聲說:「奚野是對的,你們不應該在一起。他太危險了……你懂我意思麽?那個藥的確有用,但並非保險,在我身上也有不靈的時候。等這件事了結以後,我想辦法報答你,之後你就可以離開他了。」


    季言禮苦笑著揉了揉太陽穴:「叔叔,我不會放棄他的,而且,奚野需要有標記的omega的信息素,這可能是安撫易感期最好的特效藥。」


    奚辰混雜著責怪和欣慰地看了他一眼:「雖然這話不應該我說,但你應該從自己的角度思考問題。說這話我不全是為了你,也是為了奚野。如果你萬一受傷……或者我把話說絕一些,萬一你死了,對他來說是比死還可怕的事情。你們分開,他還會有別的快樂,你如果死了,他就不會再快樂了。」


    「沒有萬一。」季言禮靜靜說,「隻要我們都盡力,就沒有萬一。」


    奚辰看著他淺色的瞳孔,有些微微失神,勉強微笑了一下:「你比我想的還要天真。你以為我和他媽媽沒有盡力麽?你以為我們沒有做萬全的方案麽?你以為我們的決心會比你們差麽?我是過來人。走不通的。真的,走不通的。」


    季言禮默了一會兒,望著天際逐漸發亮的地平線,樓宇間的縫隙中逐漸升起淺金色的太陽,璀璨的光芒在城市裏大片的玻璃幕牆上像水花一樣跳躍迸濺。


    「叔叔,我簽過我媽的病危通知書,三次。」季言禮望著遠處的晨曦,輕聲說,「醫生說她活不過十年,但她已經堅持了二十年……從統計和概率上來說,她早就死過很多次了。但我們都不相信數學。如果隻有萬分之一的概率她會活下去,那她就是那個萬分之一。如果有萬分之一的概率我會死……保留兩位小數的話,那就是不可能事件了。」


    季言禮笑笑,「可能我們家都有些一根筋,遺傳的。」


    奚辰沒說話,過了一會季言禮突然急切地喊:「紅燈。」


    奚辰一個急剎,車輪堪堪停在停車線前,季言禮被安全帶勒回椅背上,轉頭看向奚辰。


    「但是你得到了什麽呢?」奚辰沒有看他,隻是漫無目的地看著路麵,眼睛裏反射著刺目的紅燈,「你冒著生命危險去賭,值得麽?如果他不值得呢?如果這一切都不值得呢?」


    季言禮有了一絲模糊的感覺,奚辰問出口的問題,好像不僅在問他,還在問一個已經死去的,再也不會回答他的人。


    季言禮想了想,開口道:「我沒有看到阿姨的遺書,但我想,她應該會寫,她不後悔。她猜到自己可能會死,甚至猜到了自己的死因,但那是她的選擇,她不怪您,也不怪任何人,甚至不怪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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