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之看起來氣色好了一些,雖然依舊很瘦,厚重的襖子披在肩頭,更顯得整個人輕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颳走。


    吃飯吃到一半,季以禾一拍腦袋,從包裏掏出一遝照片來:「媽媽,你之前叫我洗的照片我洗出來了。」


    謝安之接過去,細長的手指撫過光潔的照片表麵,不由得感慨道:「真好,我還是喜歡洗出來的照片,比存在手機裏的踏實一點。」


    於是三個人擠在一起看老照片,從小到大,每一張都是無數回憶,謝安之不記得,季以禾就嘚吧嘚吧將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都要事無巨細說一遍,季言禮微笑著補充或者糾正一些細節。


    七年前的都是四人照,再之後沒了季知書,而後又逐漸沒了謝安之,隻剩下兄妹二人的合照。


    橫江一中的照片,季言禮中考狀元的照片,季以禾畢業的畢業照,去年過年的大合照,季以禾高中軍訓翰林中學門口的合照,還有最後一張,四人在飛鳥遊樂園的合照。


    「哎呀,這不是小奚野嗎?」謝安之笑眯眯地指著奚野說。


    季以禾:「???」


    季言禮:「???」


    季言禮還是頭一次有幹壞事被父母抓包的體驗,他緊張地問:「媽,你怎麽認識他?」


    不是失憶了麽?


    失憶了還能記得奚野???


    記不得她親兒子季言禮卻記得隔壁八桿子打不著的小孩奚野??????


    「認識啊,這不是你的好朋友嗎?」謝安之奇怪道。


    季以禾冷冰冰的目光審視著哥哥。


    季言禮舉起手,冤枉至極:「我從來沒有跟媽媽提過奚野。」


    「不是你說的啊,是他說的啊。」謝安之指著照片,「他經常來看我來著。」


    病床周圍突如其來的安靜,隻有隔壁床位兩家人還在熱火朝天地說笑。


    季言禮輕聲問:「你從來沒跟我提過這件事。」


    「對不起啊,」謝安之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以為我跟你說過了,我每次都想跟你說來著……我沒說過麽?」


    季以禾生硬地抱胸問道:「他跟你說了什麽?」


    「他很乖巧很可愛呀,」謝安之顯然一副對奚野很熟悉的樣子,「就跟我聊聊天什麽的唄,說你在學校挺好的,要我別擔心,身體不舒服就及時說,還問了我的病,啊,他都是跟主任一起來的。」


    「主任?」


    「就是我們omega腺體科的主任。」謝安之又開始吞吞吐吐,「叫……叫……」


    「劉誌強劉主任?」季言禮問。


    謝安之點頭:「院長也來了。」


    季言禮驚愕:「院長都來了?」


    季以禾問:「他們都說什麽了?」


    謝安之又開始猶豫起來,她的短期記憶受損幾乎同樣嚴重,複述幾天前的場景幾乎不亞於追溯她童年的記憶,講起來磕磕絆絆,像是試圖回憶大人說話的小孩。


    最後她隻能嘆氣,抱歉地概括道:「他們聊了一會,然後就走了。」


    季言禮寬慰她道:「沒關係的,他是個好人,有什麽事我問他就可以了。」


    季以禾冷笑一聲:「好人,但同時,也是個變態。」


    季言禮:「……不可以這麽說同學。」


    三人一直聊到晚上,直到謝安之體力撐不住了,不停打哈欠,於是也沒有強求守歲,季以禾想留下來陪她,但陪床最多也就一個人,於是季言禮便一個人回去。


    他剛走出醫院大廳,就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瑪莎拉蒂停在路邊。


    一個身影穿著黑色的大衣,插著兜低頭站在路牙上,背影寬闊修長,碎雪在路燈的光暈中緩緩飄落在他黑色的發梢上,街道上空是整座城市今夜不滅的萬家燈火。


    「奚野?」季言禮驚喜地喊,從醫院正門口小跑過來。


    奚野回頭,笑了一下,那一刻周圍的景物都仿佛被點亮了似的,好像除夕夜的氣氛這才染進他的視野。


    「易感期結束了?你怎麽在這啊?」季言禮跑過來,嗬出白色的霧氣,「怎麽不在家吃飯?」


    奚野握住他的手指,發現他的手指還是冰涼的,皺了皺眉道:「來找你玩兒啊,反正在家也就我一個。」


    季言禮一下子給他說得難受起來,與其說過年奚野也不願意見奚辰,倒不如說過年奚野更不想看到奚辰。


    這麽多年的除夕夜,難道他就是一個人過的?


    「學長,上車麽?」奚野幫他拉開車門,比了個請的姿勢。


    季言禮心想車上說說話也是好的,便彎腰就上車了,奚野跟著坐進後排,小林司機立刻就啟動了。


    但是車沒在路口左拐,反而右拐了。


    季言禮奇怪道:「我家在左邊。」


    奚野:「我知道。」


    季言禮揉了揉眉心:「我不去你家啊,真的不去,大過年的,你這是……」


    季言禮的眼睛猛地瞪圓了。


    車左拐上了高架,這次甚至和奚野家的方向背道而馳!


    季言禮趴在窗戶上回頭看交叉口:「啊?師傅?你往哪兒開啊?這是去南郊區的路啊!」


    奚野在旁邊笑個不停:「我說讓你上車,可沒說送你回家啊。」


    季言禮看著周圍越來越荒蕪的景象,連燈火都變得稀疏,甚至能看見大片大片的荒草地,慌了:「這是要幹什麽?我可賣不了幾個錢的啊你知道的,別嚇我啊,這個走向有點像昨天社會新聞頭條omega上了黑車被綁郊區,先奸後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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