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禮一點也不惱,反正奚辰給的錢是真多,反正摔的東西也不是他的。


    季言禮大大方方盤腿往奚家的木地板上一坐,捧出一本數學書來:「好的,那我們的第一課就非常遺憾地隔著門板開始了,我相信你正在認真聆聽,那我們就從數學有理數開始說,什麽是有理數呢?……」


    三分鍾後,奚野在屋裏開始用音箱外放巨大聲的搖滾樂,隔著門板像海嘯一樣撲過來把季言禮的聲音淹沒了。


    季言禮:「……奚野同學,你這樣很不對,你至少得用自己的嗓子跟我比,否則勝之不武。」


    第三天,季言禮從菜市斥十元巨資買了個喇叭,奚野在門那邊大放搖滾樂,季言禮就在這邊舉著喇叭大念「負數的絕對值是它的相反數」「0的絕對值是0」。


    負責燒飯的李阿姨從樓下顫巍巍地走上來,在圍裙上擦手,扯著嗓子大叫:「能不能小點聲!我快聾了噻!」


    季言禮一手一個,拽出耳朵裏兩團橙色的耳塞,回頭大喊:「對不起!!」


    這件事堅持了一周,季言禮覺得沒用,還是得從奚野本人身上下手,雖然奚野同學很執著,但是為了家教費的學長可以比他更執著。


    季言禮帶了一疊草稿紙,趴在地板上寫字,一張張往門縫裏塞。


    第一張畫了個笑臉,寫著:「奚野同學,我們談談心好不好?」


    第二張:「我知道你不開心,我可以想辦法讓你開心起來。」


    第三張:「我聽說你小學成績很好哦,其實初中知識也沒那麽難。」


    第四張:「我不當家教也不當老師,做好朋友行不行?」


    季言禮剛把紙條塞進去,門鎖哢嚓一聲動了,季言禮忙不迭爬起來正襟危坐,心說自己的誠心終於感動了上蒼……不對,是感動了叛逆少年奚小野。


    誰知奚野把門一開,四個紙團劈頭蓋臉砸在季言禮臉上,把他眼鏡都砸歪了。


    奚野在家依然戴著黑色兜帽,居高臨下冷道:「你煩不煩?」


    季言禮扶了扶眼鏡,嘆了口氣:「奚野同學,你願意打開門,跟我麵對麵交流,這看似是你的一小步,實際上是我們良好關係的一大步呀……誒誒誒!」


    奚野轉頭又要關門,季言禮不管不顧伸手要擋著門框,可惜他坐在地上,使不上力,奚野又毫無憐惜之心,直接「嘭」的夾了他的手。


    季言禮倒吸一口涼氣,十指連心,疼得一哆嗦。


    縮回來一看,食指中指都壓得青紫,要不是他躲得快,那關門的力道能把手指壓斷。


    季言禮吹了吹手指,站起來對著緊閉的門默了一會,想來奚野也不是故意的,應該沒看見自己的手罷了,不能怪他。


    但是,終歸,還是有些心寒。


    季言禮又想,實在不行,這個家教就不做了,倒也不是奚野不好,隻是八字不合罷了,勉強下去也是強人所難,強扭的瓜都不甜,更何況奚野一個大活人。


    季言禮坐在樓梯半道上,很是惆悵,一會兒想右手被夾了今天作業可怎麽寫,一會兒想好大一筆家教費要泡湯了,都是他沒用,他媽的醫療費又該怎麽出。


    就在這時,一隻丁點大的茶杯犬噗嚕噗嚕從樓下跑上來,沿著螺旋的紅木樓梯,一蹦一跳,像個白色的棉花糖。


    季言禮看著那隻狗往上帶勁兒地跑,用全力也就蹦一個台階那麽高,有時候還蹦不上去,撞成個仰麵大馬哈。


    季言禮走下來,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把它抱了起來,送到二樓,當了回人工電梯。


    那狗聞了聞季言禮的手,季言禮就撓了撓它的頭,小白狗尾巴搖得歡快,又繼續跑到了奚野的門外,那短小的腿趴在門上使勁扒拉。


    狗一共才巴掌大點兒,刨門聲就更小,奚野還放著震耳欲聾的搖滾樂,就應該更聽不見。


    可小白狗剛扒拉兩下,音樂就停了。


    拖鞋聲從裏麵傳來,奚野走到門邊,在小白狗持之以恆地刨門中,打開了門,垂著眸子看它,聲音輕輕的,近乎溫柔:「幹嘛呀。」


    季言禮坐在樓梯上,從木質欄杆的間隙中能看到奚野,奚野卻沒注意他,隻低著頭蹲下去摸摸小白狗的頭,小白狗一翻肚皮就開始撒嬌,用頭去蹭奚野的拖鞋,奚野就原地坐下來給它撓肚子,手指很輕,用指腹繞著圈順它小肚子上的白毛。


    揉了一會兒,奚野指節碰了碰小白狗的頭,溫聲道:「好了,可以了,你自己玩兒吧,行不行。」


    季言禮偷偷摸摸地聽,心說好傢夥,跟狗說話就是「你自己玩兒吧行不行」,跟他說話就是「滾」。


    他怎麽連個狗的待遇都沒有,簡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那小白狗一看就是驕縱慣了的大爺,直接躺在了奚野的拖鞋上,還拿爪子扒拉他的手,黑黢黢的小眼珠子直轉,嘴裏還發出不滿的哼唧聲。


    「誒知道了知道了,我的錯,不該趕你走。」奚野哄道,竟然低低地笑了,露出一顆小虎牙,還有兜帽影子裏的半個酒窩。


    他笑的那一瞬間,之前積累的所有在季言禮冰冷難以靠近的捂不熱形象轟然崩塌,尖利而臭脾氣的小刺蝟收起滿身的刺,露出一點柔軟的肚皮。


    奚野最後把小白狗輕輕抱起來在懷裏,然後走進屋關上門。


    季言禮站起身,覺得這個家教非做下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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