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檯中間幾厘米厚的大理石茶幾竟然硬生生從中裂成兩半。


    鐵哥獨占鰲頭,特殊待遇,一個人仰麵一絲不掛地躺在上麵,一道血痕從下巴一直流到胯間,一地杯碟的碎片,各色雞尾酒潑了滿地,濃鬱的酒精味混著血腥味翻湧起來。


    一群酒吧招待緊張地扒在門口,沒一個敢動,還有的在低聲喊老闆呢,快去跟老闆說鬧事兒了,小季被打了……不對,是客人被打了。


    任景秋在奚野身後,除了胸口的玫瑰花瓣全掉了外,看起來倒是精神風發完好無損,甚至像是壓根沒動手:「學長?那什麽,奚爺衣服也髒了,要不你穿我衣服呢?都一樣。」


    季言禮坐起來,推了推眼鏡的殘骸,抬頭對奚野笑道:「哎喲,真謝謝你,來得太及時了,我也不好意思問你為什麽沒回校了,這真是……還鬧出這種事,你看你衣服褲子鞋都髒了,要不我賠……給你洗洗呢?」


    季言禮被門口那群人圍觀得心裏不大舒服,反正大男人麽,不穿上衣就不穿嘍,誰還沒去過公共澡堂呢是吧,季言禮推開奚野,想站起身,誰知道一起身頓時頭暈眼花天旋地轉,差點滾到地上去。


    他沒能滾到地上。


    因為奚野沉著臉,伸手在他膝彎處一撈,把他打橫抱了起來。


    第9章


    奚野側身肩膀頂開簾子,旁若無人抱著季言禮往外走。


    一路上無數人投來注目禮,任景秋顛顛兒在後麵跟著,還「噓」他們,說看什麽看,是沒見過打架還是沒見過英雄救美,快快快都散了吧,趕緊多喝點,明兒這店還在不在都難說……我看活不過今晚就要倒閉。


    季言禮有點羞愧,小聲解釋說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給那群人信息素熏到了,真的各種意義上的難聞,雖然我不支持信息素歧視,但很難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這麽難聞的品種……我現在是完完全全沒事兒,好的能再去長跑,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多大人了怪不好意思的,就是現在還有點……有點……


    季言禮想說他還有點喘不上氣,或者還有點頭暈噁心,又或者,有點渾身發軟,根本使不上力氣,但哪句話都有點掉麵子,說不出口,跟央求被照顧似的,他哪能被學弟照顧呢?


    季言禮逼逼叨叨半天,就是想讓人給他放下來,奚野恍若未聞,反而把他往上抱了抱,他的頭就抵到了奚野的鎖骨,細軟的頭髮蹭著人發癢,鼻尖都是涼的。


    奚野低聲笑道:「學長,你要是好意思呢,就少說兩句。」


    季言禮:「可我不好意思。」


    奚野說:「那你把臉捂上。」


    季言禮突然想到,他同桌胖子曾經給他講過一個爛俗笑話,說有人在高速公路上內急,網友建議他帶個黑色塑膠袋,那人問用來裝屎麽,網友說,不,套頭。


    季言禮腦子迷迷糊糊的,噗嗤一聲笑了,嘀咕道那怎麽行,那不是侮辱人麽。


    lover的店長火急火燎帶著一幫夥計沖了出來,本著息事寧人大事化小的態度,滿臉堆笑意思是各位爺不要打擾他做生意,盡量還是勸走,要打去酒吧外麵打,別打擾其他客人。


    誰知奚野根本不鳥他,季言禮還從懷裏冒出個腦袋跟店長打招呼,奚野一手抱著學長,另一手抄起旁邊那桌人的酒瓶,「砰」的就摔了出去,跟手榴彈一樣,直接炸在了店長耳側的牆上,鮮紅的酒液順牆淌了下來,跟什麽兇殺現場似的。


    奚野斜覷了他一眼:「奉勸一句,趁早關門。」


    店長眼一睜圓,認出了奚野姓甚名誰,跟定身術一樣愣在原地,嚇得不敢動彈,任景秋立刻拍錢給那桌客人,安撫道:「你們繼續吃吃吃喝喝喝玩得開心難忘今宵……」


    季言禮不樂意了,轉頭抗議道:「奚野,你打店長幹什麽,他……」


    他還要給發工資呢!


    把店長打了誰來給錢!


    奚野低眸瞥了他一眼,「嗯」了一聲,轉頭抬腳踹開門就走。


    門上懸著的金屬鈴鐺叮叮咚咚作響,熱風從戶外席捲進來,任景秋還在後麵繼續丟錢:「不生氣哈大家和氣生財,來給諸位一桌一瓶香檳,記我帳上……」


    出了不夜街,任景秋叫了輛車,他坐前排,奚野直接把季言禮抱進了後座,然後繞去另一邊上了車。


    上車後,任景秋還很熱情地要把自己的衣服脫給季言禮,回頭殷勤道:「學長,你冷不冷,你冷就穿我的衣服,就是大了點兒。」


    奚野手肘撐在車窗上,抵著額頭看季言禮:「他不冷。」


    季言禮無可奈何地笑笑,倒也是真的,大夏天夜裏也有三十多度,他不冷,就是裸著有點磕磣,最近還有點累瘦,肋骨挺明顯的,跟奚野那一身發育良好的肌肉一起裸著就更不好意思了,顯得他像隻細皮嫩肉的小白臉兒。


    車身微微震動,很安靜,窗外的路燈照在他身上,潑灑的暖光水一樣從鎖骨滑落平坦的腰腹。


    季言禮望著窗外,夜幕裏一棟棟房子飛快地向後劃過,路燈一盞盞規律閃爍,他抵著車窗,想明天晚上該怎麽辦,店長還給不給錢,砸了那麽多東西又該怎麽賠,又該怎麽謝謝奚野和任景秋。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言禮睡得舒服極了,有人卻煞風景,一直捏他的臉,哄道:「醒醒了,學長,到了。」


    季言禮把頭往裏縮,他困,想睡,恨不得縮成一個球,打地洞鑽進去,地球末日也莫挨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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