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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大嬸是個眉目慈祥身材矮胖的老婆婆,她看到常春芳的模樣和身上傷痕又是心痛又是焦急,皺眉道:“造孽,怎麽搞成這樣?”


    她身旁站著之前製止黑衣老人出手的那個白衣老人,白衣老人神色沉重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對冒天疆輕輕點頭


    公良千樹在簡陋小屋的床上放下常春芳,一手按住公良有恒的肩膀,一手拿起拐杖道:“千舟,幫我看住有恒,別讓他亂跑”


    白衣老人汪千舟道:“好”


    公良千樹和冒天疆走出小屋,對等在門口的雲飛道:“走”


    他們緩緩穿過村莊,村中不少老人看著他們,躬身向冒天疆施禮,神色頗為恭謹,冒天疆也向他們一一點頭致意


    東坡村雖然殘破不堪,但住戶人家很多,村後有一條小路蜿蜒到河邊


    冒天疆道:“千舟也七十了?”


    公良千樹道:“他小我三歲,今年正好七十”


    冒天疆歎道:“前年千穹去世,我身邊又少了個說話的人”


    公良千樹道:“我們都是一隻腳已在黃土,也早已想開了,死不過早晚事,何況死者什麽都不知,活著的人卻要時刻牽掛他們”


    說話間他們來到河岸邊一片平地,平地長寬各有八丈,一些稀疏散亂的草杆在地上不時被風吹得四下飄動


    冒天疆皺眉道:“村中不聞牛羊雞鳴,難道都被他們拿走了?”


    公良千樹道:“是的”


    冒天疆麵有怒意,道:“朝廷嚴命不得擾民,這太過分了”


    公良千樹道:“十萬大軍開出,供需自然落在下麵官府統籌,最後還是落到村鎮來承擔,不過這些也都罷了”


    冒天疆道:“千年以來,也隻有一支大軍一食一布都靠自己”


    公良千樹輕輕點頭低頭看向腳下,腳下平地泥土中隱約露出深埋碎石組成一些線條,線條依稀形成八卦圖案,正中有一個師字


    雲飛輕聲道:“師――”


    冒天疆道:“三人行必有我師”


    他說話聲音不大,七個字由他口中念出忽然化為一片低沉之聲,猶如千百個人同時在四周念誦


    公良千樹抬頭看向雲飛,神情是凝重,他轉身拄著老樹根拐腳步蹣跚地從平地走向小河岸邊,河中河水很淺,中間有碎石壘成一道半人高的堤壩攔住大部分順流而下的河水,堤壩中間有數尺寬的泄水口水流湧出


    老人踩上堤壩,堤壩每隔一步有一木樁落腳,雖然平時公良千樹看起來走路都有些費力,但走在堤壩木樁上每一步都穩如磐石


    雲飛在中間,冒天疆在最後,一起過了小河


    小河對麵是一片連綿不斷的黃土小山丘,一眼望去頗為荒涼,公良千樹沿著河岸向走到一座山丘腳下轉入穀口,穀口內數百步處向東一麵山坡是一排排墳丘,每一個墳丘都用采集河床的巨大白石打磨堆砌而成,顯得格外莊重


    公良千樹腳步有些哆嗦,來到最西邊一片墳丘前停下腳步,那一片墳丘之中有五座墳丘露出的碑石三尺高一尺寬半尺厚,白色石質雖非上等名貴,但看似沉重和堅硬,五座墓碑上刻的墓銘很深,塗的濃黑字跡象是出自一人之手,每個字如利劍舞動,鋒銳奪人,書寫著墓中人的名字


    公良定滿、公良定安、公良素娥、公良劉素嫦、公良知謙


    而在五座墳丘墓碑附近赫然有把生鏽發黑的鐵劍直插在地上,入土足有半尺


    寒風吹聲入峽穀,河水流響隔層山


    雖不知這些名字來曆,雲飛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五座墳丘碑石前有一些香火痕跡,公良千樹身子一陣發抖,


    手撫公良劉素嫦的墓碑輕聲道:“前些天一直在下雨,昨天拜祭他們我又描了一遍字”


    冒天疆也是神色莊重恭恭敬敬對墳頭墓碑一一躬身行禮


    公良千樹看向雲飛,道:“公良定滿是我大伯,八十年前陣亡”


    雲飛躬身向公良定滿的碑石行了一禮


    公良千樹又道:“公良定安是我爹,他和我大伯一起打了那一仗,僥幸活下來但也斷了一條胳膊一條腿,我二十歲時他故去”


    雲飛又向公良定安的墳丘躬身行禮


    公良千樹道:“公良素娥是我小妹,三十五年前死去,那年才不過十九歲,她是自殺的,因為有人辜負了她――”


    說到這裏公良千樹的聲音一陣顫抖,語氣已有怨恨


    雲飛心中吃驚,升起一絲寒意


    公良千樹聲音傷感,道:“劉素嫦是我妻子,她長素娥十一歲,嫁到公良家後一手將素娥帶大,三十四年前素嫦在村中生知成時得知素娥去世,她因為過度傷心生下知成後就離世了――”


    冒天疆歎道:“可惜了――”


    公良千樹滿是皺紋的臉上怨氣濃,目光帶著重重寒意,沉聲道:“十七年前我長子知謙在雲滇之地也死在那個辜負我小妹的男人劍下,那個男人曾經也是我們的同窗兄弟,你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嗎?”


    雲飛心頭一震,神色已也變


    雖然他修為早已泰山崩於麵前都不會動心,但他聽到公良千樹一一說出這些名字的命運,心頭想起賀正凱和佟影慧曾對自己提及當年他父親離開泰山書院後,有一個少女為此負疚自殺,而她隻怕就是眼前黃土中的公良素娥


    冒天疆的目光也有些冷,望著雲飛道:“雲中龍是你什麽人?”


    雲飛道:“家父”


    公良千樹的雙手哆嗦了一下,道:“我果然沒有猜錯”


    雲飛上前屈膝在公良素娥墳頭碑石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又在劉素嫦墳前下跪磕頭,最後是公良知謙――他沒有想到自己父親當年離開泰山書院會給這麽多人帶來災難,此時也是心中難過和負疚


    公良千樹雙目含淚,一時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冒天疆冷聲道:“雲中龍果然尚有後人在世”


    雲飛起身道:“二位老人家想必也和家父一樣來自泰山書院?”


    冒天疆道:“老夫北院監事,千樹是後院監事”


    公良千樹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你爹――曾是右院監事”


    雲飛道:“你們可知道家父當年為何要離開泰山書院?”


    冒天疆道:“你爹沒有告訴你嗎?”


    雲飛道:“我出生不久就被送去別處,不久他就故去”


    公良千樹盯著雲飛道:“你不是特意尋到這裏?”


    雲飛道:“我隻是湊巧路過,幾天前我才知道世間有泰山書院,而家父是從那裏逃出來的”


    冒天疆道:“他是叛逃”


    雲飛道:“我知道二位老人家會這麽以為,但我總覺得當年家父離開泰山書院一定有他的原因”


    公良千樹道:“誰和你提及泰山書院?”


    雲飛道:“葛乾葛坤二位前輩”


    冒天疆微微一愣,道:“你見過他們?”


    雲飛道:“是”


    冒天疆道:“他們沒有動手嗎?”


    雲飛道:“我逃走了”


    公良千樹望著雲飛雙目凶光閃動,他長長歎了口氣道:“十七年前老先生親自送知謙骨灰回到這裏,老朽在這裏在老先生麵前發下毒誓,雲中龍家和公良千樹家的人誓不同立於世――”


    說著他重重將老樹根拐插入地下黃土,一股無形氣流四下激蕩開,他緩緩走


    到插在黃土上的那把滿是鏽鐵的長劍前,將長劍拔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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