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當鶯鶯一人發呆之時,卻聽到外麵一陣馬蹄聲由西邊來到小客棧門口,隨後四個佩劍女子快步走了進來,其中二人是穿著淡黃色袈裟的中年尼姑,另外兩個俗家女子都是一身白衣,一人年到中年,另一個卻很年輕,年齡不過十八、九歲,素妝淡容,雖然不算很美,但卻清秀異常,看這兩個白衣女子腰間所佩長劍是峨嵋派弟子


    四人進來之時都是滿麵風塵,卻一眼看到鶯鶯的模樣,頓時露出驚異之色,其中那白衣少女一下臉就紅了


    鶯鶯連喝了三瓶酒,不免有幾分醉意她這時看到幾個女子望著自己的奇異目光,才想到自己尚自裸露出一條手臂她神情間也是一陣不安,連忙一邊拉上自己的衣襟,一邊起身快步回到自己房中


    望著鶯鶯踉蹌的背影,那白衣中年女子和那兩個中年尼姑皺起了眉頭,目光中露出憎惡的眼神


    其中一中年尼姑冷聲罵道:“不要臉”


    鶯鶯關上房門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她背靠著門站著,美麗的雙眸中無聲地流下一行淚――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如此難過她眼前又想起小顧那付懶洋洋的神情,忽然覺得沒有之前那麽可恨


    她定下心神,聽到外麵寒風發出陣陣的呼嘯聲


    過了一會,她忍不住推開房門來到前麵,看到客棧的門已關上,小顧依然趴在桌子上打著鼾他身上衣服不但淡薄而且破爛不堪,他裸露的肌膚卻在昏暗的一點燈光下泛著一層血紅色,彷佛一團火在他體內燃燒


    這時那青年夥計還沒有睡,從旁邊小門裏探出頭來


    鶯鶯看了夥計一眼,道:“這裏還有客房嗎?”


    青年夥計點頭道:“還有最後兩間”


    說到這裏青年夥計笑了笑道:“其實這位大爺給的金子在這吃睡上半個月都綽綽有餘,隻是小人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惹惱這位大爺”


    鶯鶯道:“幫我扶他進房間”


    雖然小顧並不胖,但當那青年夥計想扶起他時卻不由得低聲哎喲了一聲差點摔倒在地鶯鶯連忙一旁幫著他扶起小顧,這才發現小顧身體十分沉重,當他靠在她身上的時候重得象一座山


    鶯鶯抓起小顧的劍,入手也是極其沉重她和青年夥計兩人七手八腳地把小顧扶到鶯鶯隔壁的一間房中,然後扶他在床上躺下


    青年夥計擦了擦額頭的汗,輕聲道:“他可真重”


    鶯鶯點了點頭,卻又想起了什麽對青年夥計道:“明天你不要告訴他是我扶他進來睡的,就說是你這樣做的”


    那青年夥計愣了愣,點頭道:“小人知道了”


    說到這裏他看了鶯鶯一眼,想起她之前的模樣,不禁臉有些紅他遲疑了一下道:“姑娘,其實這個人不象是壞人”


    聽青年夥計這麽說,鶯鶯也愣了愣


    過了半晌,她輕聲道:“你覺得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青年夥計笑道:“姑娘當然是好人”


    鶯鶯苦笑了一聲,沒有出聲


    青年夥計又道:“今早走的那兩個家夥好可惡,虧得姑娘幫我出了口氣”


    鶯鶯道:“所以你就覺得我是好人?”


    青年夥計點頭道:“是的”


    鶯鶯道:“這客棧怎麽就你一個夥計?”


    青年夥計笑道:“還有張廚頭,我們這裏的錢掌櫃去城裏看朋友,這小店原本一個月都沒有幾個客人,想不到錢老板走後來了這麽多人不過我之前也聽一些拿刀劍的人說過,穿過我們這個小鎮的路是一條東西交通的捷徑”


    鶯鶯輕輕點了點頭,她知道這條路,雲飛也知道,而這條路上一下出現了那麽多江湖人,是因為這些天東西兩頭發生了太多的江湖事


    二


    鶯鶯又看向小顧,小顧這時躺在床上發出沉重的鼾聲,他的胸膛象一座大山卻在緩緩地起伏,他的臉上依然帶著平時那股懶洋洋的神情,彷佛是在嘲諷世人,又象是在嘲諷自己


    鶯鶯又看了一眼自己握在手中的小顧那把長劍,心中不禁一陣感慨――雖然這個人一直都在用言語刻意傷害她,但鶯鶯也多少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情義,甚至此時她彷佛自己已能感覺到小顧的心跳


    見鶯鶯久久不語,青年夥計知趣地退出了房間


    鶯鶯又呆呆地站了一會,將小顧的長劍放在他枕邊,掩上門退出房間


    這時鶯鶯發現自己之前喝酒後的醉意早已蕩然無存,腦海一時間也變得有些發熱和興奮,她知道自己隻怕一時還無法入睡也就在此時,她聽到傳來一陣雨點重重地打在屋簷上的聲音,同時門口一陣淒厲的風聲呼嘯著穿過小鎮,頓時讓鶯鶯心中生起一股寒意


    她想起雲飛,於是推開了門


    這一夜特別的冷,鶯鶯已經感覺到冬天已經來臨越來越急的雨點飄打在鶯鶯的臉上,每一點都如冰一般冷徹她心肺


    忽然,鶯鶯看到西邊鎮口有個人影正踉蹌著慢慢步入小鎮借著天際遠處化過的一道電光,鶯鶯看到那個人影竟然是雲飛――雲飛此時看上去就象是從泥漿裏爬出來一般


    看到雲飛,鶯鶯臉上綻放出欣喜的笑容,美麗的雙眸中卻有淚光在轉――雲飛離開她不過是一天,但其中種種事情讓她感到說不出的委屈隻是她看到雲飛的模樣也感到陣陣心痛


    她冒著冰冷的雨點衝上前去扶住雲飛,含淚道:“雲大哥”


    雲飛看著鶯鶯點了點頭,冰冷的雨點打在他身上,他居然打了個冷戰


    看到雲飛這般情形,鶯鶯知道雲飛此時身上還是有很大的不妥,否則以雲飛的武功內力決不會因為這樣的天氣和雨點而感到寒冷――她並不知道,此時雲飛已不敢輕易使用內力


    之前雲飛先後和閻一本、慕容冰交手都遭到重創,但如今最讓他感到痛苦的是他體內無衣神功出現了他父親預料的內功反噬現象,而且這種反噬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讓他感到身心都難以承受


    他如今隻要一運內力,體內就會有一股力量在積蓄著反撲,他運功越多體內那股反撲的力量就越強烈,這股力量任憑他如何想方設法都無法化解,而一旦這股力量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讓他痛不欲生


    今天淩晨雲飛發現了自己體內內功有反撲跡象,所以他離開鶯鶯獨自找了一個無人之處療傷――這其中痛苦的過程他不想任何人看到


    雲飛聞到鶯鶯身上有股很重的酒氣,心中有些詫異,但他並沒有問什麽,隻是輕聲道:“我要睡一會”


    鶯鶯扶著雲飛來到自己房間,慢慢扶著他的身子躺在床上――之前雲飛和慕容冰激戰的那個夜晚,鶯鶯也是這樣做的


    雲飛聞到床上散發出一絲輕微的香味,知道之前鶯鶯就睡在這裏,他望著鶯鶯神色間有一些不安之色


    鶯鶯也看出了雲飛的心事,輕聲道:“雲大哥,你別想那麽多,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我們繼續趕路”


    雲飛微微點了點頭,他心裏恨不得一口氣回到泰山家中打小雪她們,但此時他不但不敢輕易使用內力,人也早已筋疲力盡


    他之前也一直為鶯鶯擔心,這時看到鶯鶯安然無恙才安下心來,他輕聲道:“沒出什麽事?”


    鶯鶯微笑著搖了搖頭――彷佛真的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雲飛又點了點頭,他慢慢閉上眼睛,不一會就已睡著


    他實在太疲勞了,無衣神功的內功反噬就象是地獄最恐怖的酷刑,也象是人間最可怕的疾病


    鶯鶯靜靜地坐在雲飛床邊,一天以來的心頭種種不安漸漸消失她想起任飛也想起小顧,卻發現隻有在雲飛身邊她才有這種安全感


    她望著雲飛平凡的容貌和寧靜的神情,心中暗自歎了口氣――這個青年對她來說是永遠無法到達的一個世界


    三


    鶯鶯坐了一會起身推門來到外麵,那個青年夥計聽到鶯鶯的響聲也從自己的房間走了出來,道:“姑娘是不是還有什麽吩咐?”


    鶯鶯道:“你這裏是不是還有一間客房?”


    青年夥計點了店頭,神色有些不安地道:“是還有一間,不過那間房間――”


    客棧最後一間客房靠近門口卻沒有窗戶,估計以前是個雜物間房間不但十分狹小,而且由於很久沒有人在這間房間住過,所以有一陣發黴的味道――這是一個很小的小鎮,加起來也不過幾十戶人家而這也是一個小得可憐的客棧,總共也隻有七、八間客房


    青年夥計看了鶯鶯一眼,道:“姑娘,這裏你能對付一晚嗎?”


    鶯鶯點了點頭,道:“行”


    青年夥計苦笑道:“今晚要是再來人的話,就沒地方住了”


    雖然房間有一股發黴的味道,但鶯鶯彷佛對此已毫無感覺她睡在有些潮濕的床被中,心中卻反複出現任飛、雲飛、小顧三個人的影子


    屋外的雨聲越來越大,這些天一直都在下雨


    她躺下不久就又聽到一陣馬蹄聲傳來,心中不禁有些吃驚,她坐起來,從馬蹄聲中聽出來來的是兩匹馬不一會鶯鶯就聽到有人敲打客棧的門,而這次那個青年夥計似乎剛睡著,這時又被人吵醒自然有些惱火,他不耐煩地大聲道:“今晚小店沒有空房間了”


    但來人似乎並不肯罷休,敲門的聲音越來越大


    青年夥計分惱火地起身來到門口打開門,他原本想罵上幾句,卻見門口站立著兩個被淋得濕透的少女,其中一個少女容貌俏麗,淡青色衣裙,這時眉頭緊鎖,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帶著幾分怒意


    綠衫少女身邊站著一身白衣,她容貌並不算太美麗,眼睛也不是很大,但細致的五官,稍稍有些圓的臉,讓人看了覺得十分可愛


    青年夥計看到這樣兩個少女,不由得把原先想罵人的話吞了下去――他也看到這兩個少女都腰佩長劍


    青衫少女走進來皺眉道:“有你這樣開店的嗎?有客人也不招呼?”


    青年夥計打著哈欠,道:“對不起,姑娘,小店滿了”


    青衫少女瞪了他一眼,道:“真的嗎?是不是你自己偷懶不想招呼客人?”


    青年夥計道:“要是真有房間,小人怎麽會不招呼姑娘,實在是店小人多,這裏已經沒有空的客房了”


    青衫少女道:“這裏還有其他客棧嗎?”


    青年夥計搖頭道:“沒有”


    青衫少女道:“那我要是多出銀兩,能不能讓人給我們騰出個房間?”


    青年夥計打量了少女一眼,道:“不瞞姑娘,今晚說來也怪,不但住小店的人特別多,而且都是給金子的大爺”


    青衫少女愣了愣,神色間也有些無奈,她望著外麵的大雨恨聲道:“這裏是什麽鬼地方,一路上想找個落腳的地方都這麽難”


    青年夥計道:“姑娘如果不是趕路就應該走大路,雖然遠些,但路上繁華很多”


    青衫少女瞪了青年夥計一眼,道:“要不是急著趕路,鬼才走這條路?”


    這時那個圓臉白衣少女忽然對青衫少女說了句奇怪的話,青年夥計愣了愣卻全然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青衫少女也對白衣少女說了句和對方類似的奇怪的話,但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有些吃力,彷佛每說一個字都要思考一下


    鶯鶯的房間靠近門口,她一直在仔細聆聽門口來人的說話,她聽到這兩個少女所說的話不由得吃了一驚,因為她聽得懂她們所說的話――這兩個少女竟然說的是東瀛島人的語言


    鶯鶯忽然想起之前和小顧在那艘船上的遭遇,心中一動,連忙穿衣起身


    她來到門口,看到那兩個少女還在說話,白衣少女的意思是繼續往前走,但綠衫少女說天黑容易迷路,不如在鎮上找個人家住一晚兩個少女正在商量,看到鶯鶯來到麵前,都微微有些吃驚


    鶯鶯仔細打量了那兩個少女一眼,她心中猜想白衫少女應該是東瀛女子,於是她用東瀛話對她們說道:“如果二位姑娘實在沒地方住,就住我的房間,不過那間房間實在不怎麽樣”


    四


    青衫少女和白衣少女聽到鶯鶯會說東瀛話,都吃了一驚


    鶯鶯微微一笑,又用中原語對青衫少女道:“你是中原人?”


    青衫少女點了點頭,也笑了起來,道:“那多謝姐姐了”


    白衣少女對鶯鶯鞠著躬用東瀛話說了句:“謝謝”


    鶯鶯領著她們兩個來到那間房間,雖然一進房間青衫少女和白衣少女都微微皺起了眉頭,但也知道沒有好的地方可以度過這一晚了


    青衫少女看到鶯鶯從之前睡過的床上枕頭下拿起一把十分精美的短劍,不由得輕呼了一聲,她對鶯鶯笑道:“姐姐是哪個門派的弟子?”


    鶯鶯了搖頭,道:“我沒有什麽門派,你呢?”


    青衫少女在鶯鶯耳邊輕聲道:“不瞞好姐姐,我叫連憶婉,我是華山劍派的”


    連憶婉和白衫少女今天一早就離開靜月庵繼續向西而行,發現這條東西捷徑實在是人煙稀少,尤其連憶婉是次走這條路,所以走得十分辛苦,偏偏天又下起了雨


    鶯鶯聽到連憶婉的名字,點了點頭她又看向那個白衣女子,心中卻閃過之前在船上小顧和那群東瀛武士的對話――她猜想這個少女也許就是那群東瀛武士正在尋找的雅子公主,而小顧和她之間也有一段不尋常的經曆


    不知為何,她覺得有些難過,還有幾分惱怒――既然小顧和這個雅子有過種種過去,卻為何如今卻如此糾纏自己


    她遲疑了一下,終於忍不住用東瀛話對白衣少女道:“你叫雅子?”


    白衣少女神色一變,臉上露出幾分驚懼之色


    她用東瀛話道:“你怎麽知道?”


    鶯鶯知道自己沒有猜錯,這白衣少女果然是雅子,連憶婉見鶯鶯一下看穿了白衣少女的來曆,也是吃了一驚


    白衣少女這時定下心神,她對鶯鶯微微躬身道:“我叫左賀雅子”


    鶯鶯又猶豫了一下,道:“你是在找小顧嗎?”


    左賀雅子神色間露出奇怪之色,道:“小顧?小顧是誰?”


    鶯鶯見左賀雅子不知道小顧的名字,心中也有些奇怪


    左賀雅子想了想,道:“我的確是在找一個人,他叫兵文衛”


    鶯鶯皺起了眉頭,道:“兵文衛――”


    連憶婉道:“他是個很高大的青年,眼睛會發藍光”


    鶯鶯點了點頭――左賀雅子口中的兵文衛就是小顧


    左賀雅子臉上忽然露出一絲驚喜之意,道:“你見過他嗎?”


    鶯鶯又點了點頭


    左賀雅子雙眼中露出欣喜的光彩,道:“他在哪裏?”


    鶯鶯沉默片刻,道:“他就在附近,明天我帶你去找他”


    左賀雅子滿臉都是笑意,她對鶯鶯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太感謝你了”


    連憶婉也是一陣驚喜,她用生硬的東瀛語道:“還好碰到姐姐了,否則我們要是去昆侖那邊找他,真不知道何時才能找到他”


    鶯鶯看了她們一眼,淡淡地道:“你們換下衣服早點睡”


    說完鶯鶯已執劍推門出去,她來到小顧的房間門口,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回到了雲飛睡的那間房間,在椅子上坐下


    她聽到雲飛輕聲道:“小顧也在這裏嗎?”


    鶯鶯低聲道:“是的,他在隔壁睡覺”


    雲飛有些奇怪,道:“以他的武功,不會不知道她們來了這裏的”


    鶯鶯道:“他醉了”


    雲飛心中覺得奇怪,他想了想,知道自己不在這裏的這一天裏,這裏一定發生了許多事情


    鶯鶯道:“他一路跟蹤我們來到這裏,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雲飛道:“他是和你喝酒喝醉的”


    鶯鶯道:“是的”


    雲飛笑道:“你的酒量真不小”


    鶯鶯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喝不過他,是他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雲飛沉默片刻,道:“他也是一個傷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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