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尼斯下了座駕,目光在人群中流轉一圈,最終落到那個正用奇怪目光看著自己的少年身上。


    「伽亞。」他輕輕喊了一聲,語氣中透著些許歡欣的意味。


    「神上!」伽亞激動地喊了聲,隨即向著亞尼斯跑去。


    「乖孩子,到我這邊來。」亞尼斯張開雙手,身體也不自覺微微彎曲。


    等待的,是許久未見後熱絡的相擁,以及深情訴說這些日子的想念。


    但伽亞卻忽然來了個急剎車,定定站在亞尼斯麵前,拉起他的一隻手使勁晃了晃,宛若一個初次見麵因為久仰大名所以顯得十分熱情的陌生人。


    亞尼斯愣了下,看向他的雙眼。


    和以前一樣,天真澄澈,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但還沒來得及細細端詳這張許久沒見的麵龐,伽亞卻忽然回過了頭,目光看向人群,似乎在尋找什麽。


    烏泱泱的人群中,那個男人,一身黑色,即便努力隱藏自己,卻還是因為過於出眾的外貌顯得十分醒目。


    隻是,他看向伽亞的目光,沒有任何挽留的意思,堅硬如磐石的麵孔也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仿佛對他來說,伽亞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伽亞指尖縮了下,原本笑容滿麵卻一下子烏雲蓋頂。


    他猶豫半晌,忽然從亞尼斯手心抽出自己的手,腳步微趨,徑直走向人群,似乎是迫不及待想求證什麽。


    攤販老頭驚愕地看著三人,心裏砸下幾個巨大的問號。


    為什麽這一黑一白倆人長得一模一樣,還有這小男孩,他不是黑色男人的情侶麽?這他娘是什麽狗血三角戀?年紀大了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他們年輕人。


    伊恩低下頭,在所有人都麵朝創世神表達自己無限的敬仰時,隻有他背道而行。


    一瞬間,不知是出於何種想法,伽亞迅速掙脫開亞尼斯的懷抱,朝著男人離去的方向不顧一切追過去。


    「伊恩先生。」他鑽過去,努力伸出一隻手在半空中做出一個抓取的動作,「還沒有一起吃生日蛋糕。」


    而亞尼斯,始終保持那個動作,為了他摘下白色的手套,想要觸碰他的溫度。


    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這個孩子已經離開了自己所能觸及的範圍,置身人群中,向著另一個男人伸出了手。


    真是永世難忘的誕生紀念日。


    骨節分明的五指慢慢垂下,手慢慢攥緊,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伊恩回過頭,就見那個本應該回到光耀神殿的少年正擠在人群中,細瘦的四肢努力撥開人群,嘴裏還一直喊著:


    伊恩先生。


    伽亞鑽過去,擠的捲毛亂糟糟的。他明亮的雙眼滿含期盼地望著眼前的男人:「伊恩先生,我們一起去買蛋糕吧。」


    「回去。」伊恩躲開他的手,語氣冷漠。


    伽亞還是笑:「可是還沒有一起吃蛋糕。」


    「回了神界你想要什麽都有,不必在我這裏委曲求全。」


    「不是啊。」伽亞歪著頭,唇角揚起,「我沒有覺得委曲求全,如果你真的不喜歡甜食,那麽我們一起吃冰激淩。」


    伊恩嘴唇顫動了下,手指收緊:「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可能是真傻,我還沒有聰明到學會裝傻的地步。」伽亞嘿嘿一笑,伸出手,輕輕拉著伊恩的手指。


    那一瞬間,他緊縮的手指驀地舒展開。


    「如果我想走,現在你一定見不到我了。」伽亞繼續道。


    「為什麽不走。」


    「什麽為什麽,沒有為什麽。」他輕輕靠在伊恩的後背,感受著他身體傳來的涼意。


    「我知道,門口那塊小蛋糕是你放的,也知道雪人是你做的,你對我的確不好,總是指使我做這做那,但在這些糟心事中,我卻意外地看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伽亞往前貼了帖,雙手緊緊抓住伊恩的衣擺:「他們喜歡我,是因為我是神上養大的孩子,是將來神界的繼承者;你喜歡我,隻是因為我是伽亞。」


    亞尼斯默默看著這一切,身邊是人群爆發的對自己的崇敬的讚美詞,但他的耳中卻隻能聽到伽亞不停喊「伊恩」的聲音,像一把尖.刀紮進了心髒。


    以他的神力,完全可以再把那個男人押送回神界永遠囚.禁起來,但他沒有這麽做,因為他不想讓伽亞看到自己殘酷的一麵,所以隻能這樣無動於衷地站著。


    就連攤販老頭都能感覺出他的尷尬。


    他真的很想問問,自己盡心寵愛他十幾年,為什麽還不如別人的兩個月,或者說,是哪一環出了問題,在自己探尋不到的這兩個月內。


    「伊恩先生,一起吃蛋糕吧,吃完蛋糕,我會走的。」


    聽到這句話,亞尼斯猛然抬眼。


    心中的憤懣一下子煙消雲散。


    至少可以確定,那不可能算愛,隻是天生善良的他對於別人一點小恩小惠的感激罷了。


    ****


    兩人慢慢踱步回城堡,中途誰都沒有說一句話。


    隻是剛到門口,就看見外麵站了一男一女,冒著寒風,手裏還抱著一隻精緻的蛋糕盒子。


    「達克尼斯殿下!」兩人見到他們馬上疾奔而來。


    熟悉的麵孔,好像是在甜品店的照片裏見到的兩人。


    他們身上還纏著厚厚的繃帶,笑得真誠:「前不久我們店鋪遭到犯罪團夥搶劫,命懸一線之際您趕來救了我們,十分感謝,聽說今天是您的誕生日,沒什麽值錢的,送您一隻我們親手做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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