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側頭看向盧希寧,沒有錯過她眼裏一閃而過的得意,心情跟著飛揚,笑著道:「我是賞罰分明之人,你既然有功,我也定要賞你。你的官職品級太低,也該得提一提了。陳弘勛的事情,你做得過了些,兩相抵消之下,就升你兩級如何?」


    盧騰隆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仰起頭看著康熙,老實巴交的臉上,是說不出的激動,聲音都幾近哽咽,懇切地道:「皇上,奴才向來老實得很,有句古話又說,老實人逼急了也會咬人。陳弘勛魚肉鄉裏,作惡多端,徑直闖進奴才家中來作威作福,奴才為了自保,也是為民除害,隻得奮起反抗。皇上若是不相信,可以去查個清楚明白,奴才絕沒有半句謊言。」


    康熙知道盧騰隆狡猾,倒沒想過他臉皮還這般厚,無語片刻,說道:「罷了,陳弘勛的事情暫且不提,就說你的賞賜吧。」


    盧騰隆應是,繼續說道:「奴才實在是汗顏,皇上看重奴才,是奴才祖墳開了裂,可奴才實在當不起大用,腦子也不大靈光,現在的差使都是拚盡了全力才勉強做好,斷無法勝任更多的差使啊。」


    康熙被噎得說不出話,悶哼一聲擺擺手,斜著他嫌棄地道:「好了好了,你出去吧。」


    盧騰隆謝恩後退了出去,康熙鬱悶地道:「你還真是了解你大哥,不過他的話我是半句都不會信,什麽腦子不大靈光,我看他就是太靈光了。算了,我不跟他計較。你先前說你想離開京城,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盧希寧說道:「也不是離開京城,大清這麽大,出去走一走開開眼界也好。」


    康熙沉默半晌,輕聲說道:「我也打算去江南,不過我去的話不一樣,不是為了開眼界,我出行都是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出去之後也不能好好遊玩,每走一步都得花銀子,要精打細算著花費,還比不上富人家出行。」


    盧希寧不知道康熙要留著她說多久,外麵天氣冷,納蘭容若還在焦急等待,她動了動身子,想著馬上能出宮去。


    康熙唏噓感慨半晌,自嘲地道:「我貴為皇帝,反倒過得比尋常人還不如,總得考慮這考慮那,真想縱容自己一次,痛快放縱一場。」


    盧希寧沉默片刻,鼓起勇氣說道:「皇上,奴才不知該如何回答,奴才的話都是大實話,說了怕皇上生氣。」


    康熙說道:「你明知道我不會責怪你,隻盡管說便是。」


    盧希寧忽略了他前麵的話,坦白地道:「奴才以為,得到的才是好。對於得不到的東西,心心念念實在是有點兒劃不來。皇上比所有人都辛苦,可皇上也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掌控著所有人的身家性命。若是皇上還有這般想法,那奴才等連人都不用做了。」


    康熙:「......」


    第六十四章 無


    「我不是為了自己,也從沒有為過自己,你明知道我話裏的意思是什麽,你為何要故意曲解?」


    康熙猛地起身逼近盧希寧,她手撐住椅背拚命後仰,他俯身下來,一字一頓說道:「盧希寧,我處處忍讓,你就這般看我?若我真為了自己,你能安然無恙到今日?」


    退無可退,盧希寧人連著椅子一起往後倒去,康熙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臂,她站立不穩,差點兒沒有撲進康熙的懷裏。


    那股魂牽夢縈的熟悉氣息撲麵而來,康熙全身都跟著一顫,用盡全力蹦住身子,太過用力以至於簌簌發抖,沒有將她緊緊擁進懷裏。


    盧希寧手臂被他握得發麻,聽著他明顯急促的呼吸,她緊張得全身寒毛直豎。


    悄悄掙紮著試圖抽回手臂,康熙察覺到她的掙紮,眼帶狠戾望著她,片刻後,終於頹然垂下手放開了她。


    「我是皇帝,我也是人,不是金剛不壞之身的菩薩。」


    康熙神色平靜下來,木然說道:「我總是克製隱忍,忍得自己都覺著可笑可悲。盧希寧,別人或許可以這樣說,但你不可以。你可以拒絕我,甚至恨我討厭我,但你要公平些,不可以這樣笑話我。」


    人與人之間立場不同,想法肯定也會不一樣。對康熙來說,他是一片深情,對盧希寧與納蘭容若來說,就是一場災難。


    不過她現在什麽都不想說,事到如今,她也不害怕了,腦子裏甚至還有空在想,納蘭容若在幹什麽呢?


    他是不是望著神武門的方向,在期盼著她身影的出現?


    盧希寧往窗外看去,怔怔望著外麵陰沉的天。京城的冬天雖然冷,卻經常陽光燦爛,今天難得沒有陽光,天地間灰濛濛的,討厭得很。


    康熙凝望著盧希寧的側臉,眼裏是無盡的悲哀,心中百轉千回,終是無力道:「外麵天寒,早些回去歇息吧,好生過年。」


    盧希寧長鬆一口氣,施禮後退了出去。盧騰隆隨後也走了出來,兩人結伴一起出宮。


    走了一段路,盧騰隆覷著四周無人,眉毛上挑亂動,小聲說道:「妹妹,皇上是不是那個?」


    盧希寧看過去,盧騰隆嘿嘿笑了聲:「就是那個,你懂得。」


    他的臉上寫滿了說不清的況味,盧希寧看不下去,悶悶嗯了聲。


    盧騰隆一拍手掌,哎喲一聲:「我就知道,妹妹長得好看,又有本事,男人看上你也正常,就是皇上也是男人不能免俗。不過妹妹,妹夫知曉嗎?」


    盧希寧白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知道。不過知道後又怎樣,徒增煩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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