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屜有六個包子,總歸他也吃不了多少。


    桑慎才謝過拿了一個咬在口裏,涼亭外拾階又走上一人,卻是剛剛在大殿裏爭論了半日的齊昀。


    他正在氣頭上,又不想因為林鶴失了臉麵,這才憤而摔袖,出來清淨一下。


    殿外廣闊平坦,隻在左側有一處涼亭,涼亭外尚有一棵古樹,百年滄桑,枝葉繁茂。舊綠嫩黃,層層疊疊交織在一處,微風吹拂,猶如推開了碧波,無盡漣漪。


    朱牆碧樹,瞧著便賞心悅目。齊昀緩步而來,一轉眼就瞧見坐在涼亭裏的兩個少年郎。仔細嗅嗅,似是還有股肉包子的味道。


    他稍稍皺了皺眉,捂著鼻子走近。


    「桑公子。」齊昀微微點頭打了聲招呼,目色落及一旁的孟均,卻是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幾番。


    「這位就是孟公子吧。」他唇邊噙了笑意,淡淡道,「聽聞你和阮棠一起回的京都,想來墜崖也受了不少苦。不過說起來,還是孟公子知道疼人,明知墜崖危險,便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阮棠。要不然就文官那身子骨,隻怕會吃不消。」


    他雖為指名道姓,可現在全京都知曉,這所謂的文官,指的究竟是誰。


    桑慎眼角一抽,忙咽下包子打了圓場,「話也不能這麽說,當時場麵慌亂,九郎也並非有意。況且之前我離得近,的的確確瞧見是李世女先衝過去的。」


    「桑公子,東西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齊昀傲氣的白了一眼桑慎,冷道,「就算是阮棠先衝過去救人,可她被拉下山崖總是事實吧?」


    「她早年在邊疆出生入死,如今回到京都還要給人做墊背的。就算是鐵打的身子骨也吃不消。更何況,她救了孟公子這麽大的事,孟府連個謝字都沒有,也不知這又是哪一家的禮數。」


    桑慎被噎得說不出來話,他頗為同情地看向孟均,全京都誰不知道孟家公子出了名的怕李世女,齊昀這會發難,說白了就是吃了飛醋,畢竟這一墜崖,孤男寡女的相處總是少不了,也就孟均現在成了瑞凰八宿,仍是清白之身。不然就齊昀這醋性,多半會生吞活剝了孟均。


    這可不是桑慎胡思亂想。


    想當初,齊昀跑出邊疆見李阮棠,就因為瞧見她對一個小乞兒笑了笑,便直接命人將這小小少年亂棍打死。


    他本來也不知道這其中原委,隻聽聞李阮棠拒絕了千裏去尋人的齊昀,還道李阮棠不解風情。


    直到有人跪在了他娘的轎前,桑慎這才聽了其中內幕。可這事於京都權貴齊太傅來說,到底算不得什麽。不過兩三日的功夫,那挨過杖刑專門來告禦狀者,就悄無聲息的沒了蹤跡。


    猶如一顆石子落入大海,靜得連個聲響都不曾發出。


    那時候桑慎便曉得,蚍蜉撼樹的殘酷。


    好在孟均是孟大人的嫡子,便是齊昀再惱,也不敢真的對一個世家男郎做些什麽,至多就是跟現在一樣,冷嘲熱諷。


    他悄悄用眼神跟孟均示意,偏偏這少年郎也是個倔性子,用清泠的聲線不緊不慢地答道,「齊公子放心,我自會好好謝過李世女。孟府亦是書香門第,家中雖無主夫,卻也明白知恩報恩的道理。」


    「早前若非公子馬車無眼,衝撞了韓夫侍,想必我孟家的禮數早就周全。」


    「這麽說來,還是我的過錯。」齊昀微微一滯,沒料到這平日裏看起來文靜的少年郎,竟這般口齒利落。


    他嗤笑了幾聲,「都說關心則亂,我也是太過擔心阮棠,要是府上夫侍傷得嚴重,孟公子隻管開口,我齊府旁的沒有,這治病的銀子還是花得起。」


    「這倒不必勞煩齊公子費心。」郎君肅容,略揚起下巴道,「公子若是真覺得不妥,孟府大門就在肅清王府隔壁,賠禮道歉也用不了公子多少工夫。」


    一旁的桑慎聽了暗暗稱讚,孟均這話說得漂亮,既諷刺了齊昀沒事就尋去肅清王府,又貶他不知禮數。


    偏偏這一番話下來,齊昀還不好反駁。他眉眼一樂,靜靜瞧著漲紅了臉的齊大公子。


    「我說大殿裏怎麽空闊了許多,原來諸位在這。」緩步而來的林鶴唇角含笑,搖著摺扇上前。


    他一早便站在了古樹後,將齊孟二人的對話聽得一字不落,這會輪到齊昀吃癟,他自是不會錯過這大好時機。


    林鶴頗有興致地看向正收著油紙包的孟均,鼻尖微嗅,含笑道,「孟公子,我尚有個不情之請。」


    小郎君眉眼一跳,有些拘束地點頭,「林公子請講。」


    「倒也不算什麽大事,就是我今早來得匆忙,如今肚內空空——」他用摺扇抵在自己腰腹,不好意思道,「不知你那裏可還有墊肚的包子?」


    「......」


    孟均一呆,倒不是他捨不得這包子,可這是她特意送來的,他還想留著慢慢吃呢。


    現在桑慎拿走了兩個,油紙包裏僅剩最後兩個,要是都被林鶴拿走。


    小郎君眉眼一耷拉,心頭莫名的有些委屈。可他們同是來宮中習舞的男郎,他又不能眼睜睜地瞧著旁人餓肚子。


    孟均暗暗嘆了口氣,不甚情願的遞過油紙包,尚有熱氣的肉包子汁美皮薄,林鶴隻吃了一口便連連誇讚。


    被晾在一旁的齊昀冷冷掃了眼站在一處的三人,惱得拂袖而去。


    這一日練舞,累得孟均腿肚子直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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