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是女子,他又是自己的夫郎。


    剎那間,李阮棠隻覺得自己刻意壓住的心,飄忽忽就沒有了蹤跡,唯有急促的呼吸,昭示著她還活著。


    「啾啾。」


    柔和的音色帶了一份別樣的情愫,讓閉目等待時機的小郎君臉上又紅了幾分。


    他稍稍睜開些眼縫,快看清她的眼睫時,才又倏地閉上,放在膝上的長指無意識地抓緊了鬥篷。


    似是怕驚走小心靠近的姑娘,孟均氣息都弱了幾分。


    啪啦——


    燒在火堆裏的木柴輕輕炸出了聲,香甜可口的薄唇近在咫尺,李阮棠腦海中那根弦卻倏地收緊,劇烈的疼痛沖淡了所有旖旎。


    她猛地用手捂住頭,額前鼻尖的汗珠猶如雨珠,滴滴答答爭先恐後的冒出,又飄飄灑灑的墜落。


    李阮棠咬唇不做聲。


    小郎君等了半晌,也沒觸到她。心下登時好奇的緊,不過她們這會應當挨得很近才是,要是他冒冒然睜開眼,對上她的眸子,那多羞人啊。


    他知曉李阮棠向來都是個克製的性子。小郎君忖了忖,強忍著燒紅的臉頰,往前又湊了湊。


    咦?人呢?


    微涼的山風打著旋吹過孟均的髮絲,他便是再遲鈍,也意識到了此刻的不對勁。


    小郎君倏地睜開眼,入目便是李阮棠痛苦的麵容,她疼得麵色泛白,卻又強忍著,便是對著旁人的腰背也依舊挺拔直立。


    「妻主!」孟均心下一驚,還不等他問出口,李阮棠沖他搖了搖頭,又指了指身後側方的兩堆篝火。


    剎那間,小郎君便看懂了她的顧慮,也明白她並未告訴未丹等人失憶之事,多半也是怕回京後惹來更多麻煩。


    她疼,孟均心裏也不好受。目色落在她發僵的肩頭,小郎君怔了怔,緩緩張開手臂,擁住了獨自忍痛的李阮棠。


    「妻主。」清泠的聲線比起之前私語時略略高了不少,孟均輕輕攬住她,「啾啾害怕,你抱抱我,好不好?」


    這一刻,男郎的臉麵與羞怯,都成了浮雲。


    小郎君不介意被人說不知羞,他隻想讓李阮棠能夠在疼的時候放鬆些。


    他願意做她的遮掩。


    火光溫和,不及他懷中暖意。


    李阮棠心頭幾乎停滯,這些天她不是沒發現自己身體的變化。隻要情動,腦海中便好似被什麽緊緊拉住。


    起初隻是疲乏,到如今已然頭痛難忍。可啾啾無辜,李阮棠深深吸了口氣,勉強與他笑笑。


    「妻主。」小郎君眼圈紅了又紅,警惕地往周圍瞧了瞧,確定其他人都知趣地轉過了身避嫌。這才用衣袖輕輕抹去她疼出的汗珠,壓低聲道,「我幫你吹吹,你別怕,一會就不疼了。」


    他難過的聲音都有些哽咽,鼓著腮幫子,認認真真吹過她的鬢間、額頭,一點都不馬虎敷衍。


    李阮棠見不得他傷心,忙蒼白著臉,點了點他的唇,打趣道,「傻啾啾,這裏不疼了?」


    「噯?」小郎君一愣,實誠地搖搖頭,「不疼,我還能幫妻主再吹吹止痛的。」


    「......」李阮棠默了片刻,伸手擁住她那傻乎乎的小夫郎。


    月下清輝,映出一地斑駁。四周寂靜,除了守夜的未丹,隱隱有呼嚕聲此起彼伏。


    「妻主。」孟均到底放心不下,從她懷裏抬起頭,問得謹慎,「你還疼不疼呀?」


    「好多了。」李阮棠將人摟緊了些,懷裏的小郎君臉上一紅,隻覺得自己嵌入了一朵雲中,柔軟又暖和。


    他心猿意馬地望著她的唇出神。剛剛李阮棠突然頭痛,到底是因為那個奇毒還是因為失憶的緣故啊?


    可無論怎樣,今夜或許便是他最後的機會。


    小郎君思來想去,手指才攀上她的肩頭,不等他怯怯地問出聲。


    四目相對,薄唇上便極快地略過一方溫熱,又輕又癢。


    李阮棠耳尖還紅著,腦海也尚未恢復清明。卻尋著本能,趁著啾啾還未反應過來,低眉又貼上了他。


    待那根弦又緊緊繃起,李阮棠已經確定,她定然是中了些不入流的招。那雙杏眸裏漸漸湧出幾絲陰鷙,窩在懷裏的小郎君還懵著,瞧見她神情不對,心下猶疑,忙悄悄問道,「妻主,你這會還難受嗎?」


    李阮棠點頭,沒有瞞他。


    不對啊,小郎君皺眉,她們都貼了好幾回,按理說李阮棠的毒應該會減輕才是。


    難不成是他解毒的方式不對?


    他想得出神,那清俊的容顏,如同月中仙,被清輝柔光一襯,越發脫離俗世。


    李阮棠低眉看了半晌,心頭一陣恍惚,隻模模糊糊蹦出三個字,勾魂郎。


    過去在軍中,她身側也有些成過家的將領在閑暇時講過些葷話,其中說得最多的便是這三字。


    郎艷獨絕,隻他一笑,一招手,便能勾得人七葷八素,不知東西,故名勾魂郎。


    早前李阮棠不以為意,隻道她們定力不足。可眼下她卻有些明白,那一份情不自禁到底是如何的難以自持。


    夜已深,窩在懷裏的人顯然睏乏了不少,迷迷糊糊快要睡著。


    李阮棠頓了頓,聲音輕輕地,落在了小郎君耳邊,「啾啾,若是以後肅清王府無難,你可願意——」


    之後的幾字,她說得極低,猶如片片羽毛拂過孟均的耳尖,帶來淺淺的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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