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的痛苦是那麽的真實,卻又似乎變得虛假了起來……張期甚身上很疼,但心裏卻似乎更疼。


    他親眼見證了解瑾的死亡,又親眼見證了張鈺璟的失蹤。曾經,他是那樣的怨恨他,可是現在,卻隻覺得心疼,自己身上有多疼,心裏就比身上更疼。


    他也好,她也好,不管是烈火中被活活燒成焦炭的她,還是被解正利用,成為屠殺全村村民,淪為工具的他,曾經也都這麽疼過……一點兒都不會比當年的張期甚,此時的自己疼得少……


    「回去了……小瑾……有我在……」


    那一刻,張期甚甚至不知道自己說的話他能不能聽懂,隻是這樣靜靜的,又緊緊的抱著對方,撫摸著那頭髮短而柔順「毛茸茸」的小腦袋,輕聲得接近沉默的如此說著……


    似乎是聽到了這句話……張鈺璟的目光中隱約閃過一絲光彩,他似乎突然明白過來了什麽,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會發生這些……


    他的雙目隱隱有淚光閃過。下一刻,光彩化成了實體,從他的臉頰兩邊墜落……


    「嗯!」


    他堅定的衝著抱著他的張期甚點了點頭,不管他有沒有看見……


    緊接著,一道銀光閃過,原本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的身體逐漸變成了銀色,再然後,兩個人的身體都在那一瞬間迸裂開來,化成了顆顆銀光在空中消散……


    現實的陷阱之中,因為早就被設下了僅使用一次的咒法的關係,當月光逐漸西落,太陽替換了原本掛在上方的一輪圓月的時候,張期甚和蕭言瑾所在的那喚魂陣,也在下一刻突然粉碎,化成了一粒粒無用的沙子,毀屍滅跡到完全看不出這陣法原來的模樣。


    先清醒過來的毫無疑問是張期甚,因為喚魂陣的關係,不管昨天晚上他們溝通了多少記憶。


    都會以這個為基礎,不管是關於解瑾的,還是關於張鈺璟的記憶,都會在蕭言瑾的腦中復甦。


    這個過程可能很長,而主要所需要的時間則跟記憶的量有直接的關係,在那之後,則是更為漫長的融合的過程,這個融合所需要的時間也同樣受記憶量的長短限製。


    張鈺璟年紀尚小,張鈺璟的記憶大概並沒有很多,但解瑾就不一樣了,長達二十多年的記憶,怕是到了天黑都未必能夠醒過來。


    張期甚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注意到的,並不是已經化成了沙子和泥土的喚魂陣,反而是此時懷中呼吸綿軟平緩的人。


    張期甚垂頭看著蕭言瑾,靜靜的……靜靜的看著……


    腦子有那麽一瞬間的短路,似乎還分不清現在是什麽時候,之前看到的是不是當真已經過去。


    等腦子終於反應過來之後,他突然將懷中人更加用力的抱在懷裏,一連失去了兩次的恐懼。


    不……不僅僅是兩次……每次跟蕭言瑾一起完成一件事,最後他總是突然消失,突然走掉了,讓他有一種可能再也見不到了的錯覺。


    他害怕,可能是因為這兩次生離死別的感覺太過明顯,他非常的害怕自己再弄丟了這個人,更害怕有一天,同樣的生離死別會再次到來……


    他緊緊的將蕭言瑾擁在懷裏,貪婪的將腦袋埋在他的肩膀上,感受著他的溫度,傾聽著他的呼吸,吮吸著來自他的氣味,香的臭的都無所謂,隻要確定這個人現在還在這裏,還在他懷裏就行。


    他逐漸明白,過去的解瑾,他早就已經忘了,他對解瑾,更是從來都不存在男女私情的,畢竟那個時候,真實的他不過是個三四歲大的孩子,怎麽可能會懂這些?


    要是真的這麽早熟,這一切都將刻骨銘心,而不會像現實中的他一樣,隻是因為時間的流逝,就忘得那麽徹底。


    喚魂陣中,之所以會因為解瑾跟解正在一起,因為解瑾懷了解正的孩子而那麽氣憤,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潛意識裏知道,麵前這個人,就是蕭言瑾……這一點,在張鈺璟身上也同樣適用。


    從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蕭言瑾這個人,其實早就已經超過了他跟解瑾之間短暫的母子情,跟張鈺璟之間同樣短暫的兄弟情,他……蕭言瑾這個人本身,早就已經無可替代……


    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怎麽會那麽笨!


    竟然因為曾經的所謂的噩夢,對主動投懷送抱的蕭言瑾說出那麽過分,那麽殘忍的話來,他是怎麽做到將蕭言瑾拒之於外,甚至不惜不顧他手上的傷將他推出去的?他這是有多過分?!


    現在,他隻恨不得將懷裏這個人揉碎到自己的身體裏。這樣,他就再也弄丟不了了……


    正在此時,懷中的蕭言瑾的睫毛略微顫動了兩下,連帶著從喉嚨裏都發出了似乎剛睡醒過來時那種帶著不確定的,迷迷糊糊的聲音。


    張期甚略有些驚訝,因為在他的理解中,蕭言瑾應該要睡得更久一些,可是現在……


    太陽都還沒有過頭頂,時間都還沒有到正午,蕭言瑾卻已經醒了?


    怎麽?解瑾的記憶這麽短那麽少的嗎?融合的速度竟然這麽快?


    雖然不敢相信,但張期甚還是緩緩放開了蕭言瑾,蕭言瑾有些茫然的從張期甚的懷裏起來,一時間竟然還不太能理解自己此時是個什麽狀況。


    「清醒了?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難受?」


    張期甚試圖掩飾自己的心虛,卻還是忍不住流露出關心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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