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的誌願裏除了一所天津的學校外,全填的是北京的學校,還是邵炑親自給他填進去的。


    如果他最後被上海的學校錄取,隻能說明他自己後來偷偷改了誌願!


    「呀,新買的手機屏碎了!」田馨彎下腰替兒子撿起手機,「先坐車,去了北京再換屏吧。」


    邵炑一動不動,跟座古希臘雕像似的,不久後,他像是想通了什麽,抓起手機說:「我要去找他。」


    田馨死拽著他的胳膊:「等等,小兔崽子,你知道他去上海哪兒了嗎,你就去找他,你們學校明天報到,你能不能先把正事辦了?」


    邵炑僵著手臂,眼裏露出平常難以見到的情緒,眸子裏一片冷颼颼的光。田馨嘆了一口氣,「行了,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你倆是不是好上了?咳咳咳。」


    邵炑戒備地看著她。


    田馨摘下她的純黑酷炫太陽墨鏡,「你倆一個是我兒子,一個是個傻白甜,心思非常好猜,我呢,還算開放,也喜歡陸南,你倆要是真的,我隻會幫忙,不會搗亂的。」


    良久,邵炑偏過了頭,沉默不言,表示默認。


    他從沒想到,跟家裏人攤牌的那天,是他被分手的第一天。


    田馨勸他:「這幾天高鐵票緊缺,先去你學校報到,報完道你想找他再去找他,我今晚再和陸勇好好聊一聊,問出陸南在上海的情況。」


    「媽,我等不到今晚,或是明天。」邵炑緊緊攥著手機,開口說。


    「你這孩子……」邵國華開了口,本來邵炑和陸南的事,他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田馨發現倆孩子不對勁之後,給他做了許久的思想工作,才把他的思想給掰過來,邵炑現在這個魂不附體的樣子,把他心裏壓下去的尚未完全死寂的小火苗又點燃了。


    「算了算了,隨他。」田馨又跑過去拉勸邵國華,她望向邵炑的眼裏,是淋漓盡致的酸楚。


    邵炑買了時間最近的飛往上海的機票。


    陸南坐在高鐵上,頭靠著椅背睡了半天,叫賣零食小吃的乘務員從他身邊經過時,他才緩緩睜開眼睛。


    望著窗外連綿的翠綠的群山,他意識到自己要離開了,離開仁安,離開邵炑,他要前往一個陌生的城市,過上嶄新的生活。


    火車上信號時斷時續,陸南打開手機,看見了陳彰在三人小群裏發了兩張照片,是拍畢業照那天,他抓拍的陸南和邵炑站在一起,兩個人開心笑著的畫麵。


    那天的光線刺眼而強烈,風吹得很舒服,少年們都有最純真爛漫的模樣。


    陳彰:【大哥一路順風,和大嫂好好的!祝恩愛,親親.jpg.】


    楊智博:【不要有了媳婦忘了爹,常和爸爸們聊聊,祝髮達,強壯.jpg.】


    陸南的眼眶濕潤了,因為那兩張照片,因為那幾個人,還因為那段青春。


    陳彰和楊智博高考全都穩定發揮,平時什麽水平,考出來就是什麽水平,在最後一年不怎麽艱苦卓絕的努力下,楊智博家裏花錢,讓他去北京上了個三本,學的是聽上去高大上的工商管理,陳彰則沒考上本科,去了一所專科學校,學了電氣,學校就在本省,離家近,逢年過節回家還方便。


    此行他去上海,還真是大家四散在天涯。


    陸南在群裏發消息:【祝福收到,你們的南哥要去上海念書了,和嫂子分手了,新的人生,大家都要加油,幹杯.jpg.】


    群裏一片靜寂,然後楊智博發了99個?,陳彰發了99個!


    【別問,就這樣,我繼續補會兒覺,回聊。】


    陸南發完這條信息,把那兩張照片存下來,發到新手機上,然後關機,睡覺,隔絕人世。


    他從不後悔愛上邵炑,也不後悔為他所做的一切,那些相伴成長的溫柔時光,帶著甜味兒的浩瀚記憶,他可以回味一生。


    邵炑不是他的劫難,而是很好的意外。出於回報,在喜歡和愛二者中,他選擇了愛。


    .


    下午兩點,邵炑終於坐上了飛往上海的航班。


    緩行的車輛,林立的高樓在他眼中漸漸模糊,他看見雪白的雲層在周身環繞,淹沒在記憶中的蛛絲馬跡湧上腦海。


    陸南從沒給他看過他的錄取通知書,陸南對能一起去北京上大學似乎也沒有高興得找不著北,陸南的感情總是很澎湃,在假期裏恨不得24小時都黏在他身邊,仿佛假期一過,他們就要分開似的……


    現在看來,他們確實是正在離別的邊緣徘徊,在分開的邊界拉扯。


    陸南還幹什麽來著?他讓自己說愛他,還想和自己在未成年之前就把事兒辦了……


    邵炑想著想著,心裏百感交集。


    下了飛機,田馨給他打過來電話,除了問平安以外,又給邵炑提供了陸南要上的具體是哪個大學的信息,據說這還是陸勇指著陸南的鼻子說「我究竟是不是你老子,是你老子,你連去哪兒上大學都不告訴我?!」好生鬧了一番才問出來的。


    邵炑今天第一次輕輕扯了扯嘴角,讓田馨不要擔心之後掛了電話。


    到了陸南學校附近,時間已經不早了,陸南的學校在郊區,是一所很普通的大學,在各大高校排行榜上都沒有姓名,邵炑先給自己學校的輔導員請了個假,然後打聽到陸南的學校是明天報到,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入住了。


    心裏很慌很亂,但想到陸南此刻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他終是安心入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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