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剛熟悉袁柳的氣息,才在心中養成對她的依賴,小姑娘就要去旅遊、去讀大學,俞任悵然了大半天,在袁柳懷裏慌亂收拾著心情。


    十幾年前的柏江畔,她和卯生吹著寒風相依取暖,兩顆格外蓬勃的心髒隔著衣服碰撞。那時的自己並不冷靜,卯生也是如此,她們擁抱得急切而不舍,火熱而難耐,想要衝破什麽又懵懂無知。俞任回憶起那時,覺得青春荷爾蒙既不講理又朦朧可愛。


    九年前的石浦海邊,她和齊弈果在海風中迎來那輪朝陽,哪怕分手,偶爾在夢裏俞任還回到那時。腦海迴蕩著小齊的「約櫃」之說,俞任那時以為自己找到了浪漫兼具理性的愛情。她曾在雀躍中悄然審視彼時,最終在小齊的懷中完全放下了卯生。


    眼下這段發端於孤獨、破土於對方堅固的溫暖、基本確立於自己對道德底線的僭越的感情中,俞任以為自己能全然理智地投入。可並不,袁柳像十幾年前的自己那樣用力抱著戀人,她的呼吸隻亂了那幾下,而後化成綿綿的力量注入到俞任心口,「俞任,我可能年紀比印秀姐姐她們小一些,但我也懂,在你想說時就告訴我好嗎?」


    俞任抬頭,指腹沿著女孩的臉頰遊走,這是如此年輕的臉龐,如此澹靜的眼光,因為生活經歷的磨難也因為自己的拔苗助長,將她逼到了如此冷靜克製的地步。


    「我好多了。」俞任離開袁柳的懷抱,女孩嘴巴噘起,似乎不滿意親密戛然而止。


    俞任說再讓我抱抱你,她和袁柳坐在湖邊,摟著女孩任她靠著自己。她說小柳,我會辭職,之後會去經商,看起來時間自由,但萬事開頭難,我不確定能分出多少時間精力給你。


    原來她心裏一直在籌劃這事兒。袁柳愣住,「因為和我談戀愛而辭職嗎?」


    俞任笑了,你希望如此嗎?


    袁柳的大腦在那瞬間是空白的,想了想,「不希望。」雖然這份工作加班特別多,非常累人,但你選擇幹下去一定有原因的,你也喜歡它。小姑娘離開俞任肩膀,認真地勸說,「你一直勸我從更深遠的角度去考慮大學選擇,不希望我被感情蒙蔽,我也不希望你放棄自己喜歡的工作來遷就我。」


    這就是叫俞任動心的小狐狸,她唇渦浮出,「不是。是因為我爸爸的事,讓我留下來會身不由己。」但你這麽說,我非常開心,「袁柳,你為什麽這麽好?」


    你為什麽有超乎同齡人的冷靜和智慧?俞任眯眼,想重新看清袁柳。


    「因為我不是溫室裏長大的。」袁柳指著前方的早荷,「我和它一樣,是野花。」


    端午節三天假,俞任每天都出門采野花,她陪袁柳買衣服選電腦,又泡在電影院看了好幾場電影。不同於以前的正襟危坐,黑暗裏兩個人的手纏繞不放。有好幾次,俞任甚至想拉起袁柳的手放在唇邊親一下,可小姑娘正派,她不能輕佻。


    假期最後一天,晚上回家後她就坐客廳呆呆看電視,陪著女兒數日的俞曉敏說,「不就是辭職嗎?我支持你,得了吧?」


    「謝謝媽。」俞任說辭職信我準備好了,明天上班就交上去,要做好一段時間的準備等研究批覆。


    你是不是怕以後出去不好找工作?畢竟你脫離社會競爭好幾年了。不怕啊,找不到工作媽養你。俞曉敏說算我欠了你。俞任聽樂了,抱住媽媽的胳膊,「謝謝媽,那我就安心在家啃老咯。」


    樂完了,她又在想念袁柳。因為明天小姑娘就要和趙佳琪動身去福建,據說要在武夷山腳下體驗詩意的田園生活。待一周還是兩周還沒個準話,「還要看其它安排。」


    她並不吃醋,袁柳進入大學後,這樣的事情隻多不少,她早就預料到。她隻是放不下這有點兒磨人的思念。就像以前每周日和卯生分別後,也像站在宿舍區門前目送小齊的車離開一樣。俞任當尼姑數年,再一次被這種麻麻癢癢的情潮澆醒了身軀和大腦。


    她像潛水許久冒出水麵,還不敢大口換氣大聲呼吸,因為,「要麵子。」也因為,怕綁緊了袁柳。


    俞任盤腿抱著膝蓋,身體隨音樂左搖右擺,看著電視機裏的畫麵,腦子裏的每一寸都被擠得隻剩下兩個字,「袁柳。」二十八了,不能這麽幼稚。俞任提醒了自己後坐正,而俞曉敏往嘴裏塞了顆開心果,「究竟是誰?」


    這一問把俞任從酸甜的小情小愛拉回人間,她挪開眼,說什麽是誰?


    「你天天出去老久,每次衣服都不重複,又偷用了我的唇彩對不對?」俞曉敏說你一點都沒長進,以前和小齊約會是不是這樣的?當然,唯一長進的地方是知道回家睡覺。


    俞任咬著下唇挑眉綢繆,還是講,「八字還沒一撇。」


    「彩彩,你告訴媽媽,女人好在哪兒?」俞曉敏是真的好奇,「當然我大學也選修過性-心理,不會少見多怪,隻是覺得我一個直了不能再直的女人,加任頌紅一個直得都要出軌的男人,怎麽創造出你這個奇特的物種?」


    「幹淨。」俞任說,「不是每個女人都給我這樣的感覺,隻是我在自己喜歡的女性身上能找到這種剔透感,能倒映我自己。」她們的心是柔軟的,又不帶侵略感和強烈的算計感。


    俞曉敏似懂非懂:幹淨倒不假,衛生局老李給我介紹個老男人,領子上一層汗漬。心柔軟,的確,我在醫院這麽多年,見到放棄治療的親屬多是男人。侵略感?老子現在感受不到,誰他媽伸頭到我麵前搞這套我給他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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