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生笑,說沒事啊。忽然在看到單元樓門口抱著雙臂、臉色鐵青的俞曉敏,卯生的臉瞬間煞白,她緊張到結巴,「啊……俞任啊,好……好了。」


    俞任感到奇怪,回頭看到俞曉敏就明白過來。她苦笑了下,說不好意思卯生,這次讓你背鍋了。


    「什麽鍋?」卯生已經雙手貼著褲縫站直,就差給俞曉敏敬禮,「阿——阿姨好。」


    俞曉敏走近,又從上到下打量了卯生好幾眼,最後看著俞任,「好啊。」這語氣不知道是打招呼還是生氣,她最後看著卯生,「你回來啦?上家裏坐坐吧。」


    卯生咽了口水,看著俞任用眼神請問,「我真要去?真的?!不是吧?」


    俞任說,「對,就坐坐嘛。」


    於是卯生得到了俞曉敏的厚待,坐在俞任家客廳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俞曉敏則坐在沙發對麵看著這個女孩——高了點,就是太瘦了。袖管子下的胳膊就根小竹竿一樣。眼睛倒是好看,像她媽。氣質也像經事的樣子,就是這副驚怕的模樣有點不上檯麵。


    「小白,喝茶啊。」俞曉敏將茶杯推向卯生。


    卯生說謝謝阿姨。她端起茶杯,卻看到俞任踢了拖鞋盤腿坐在自己身側,俞任和俞曉敏對視,這位醫生媽媽轉過臉還是看卯生,「小白啊,現在還在省城?」


    卯生說她回柏州工作了,過段時間進轉製的柏越演出公司繼續唱戲。


    「那你家住哪兒啊?」俞曉敏開始查戶口,卯生說在近熙街還有老房子,不過租出去了。她現在住在師傅的家裏,也在那條街上的金湖小區。


    俞曉敏的目光順著卯生的臉挪到下巴,最後移到她搭在膝蓋的手上,又看了眼端著茶杯翻著白眼的女兒的手,她心裏有了點數,「這以後就在柏州待下去了?」


    「是的,和我搭檔得比較熟的花旦都在柏州,加上能和我師傅繼續學。」卯生喝茶,蓋子抖抖索索地磕到杯沿,發出清脆的響聲。


    「好啊。」俞曉敏這聲伴著磨牙鑿齒的感覺。她恨然看向俞任,發現女兒衣領下隱隱有紅印。俞曉敏的手抓住了沙發坐墊,「好啊!」


    第138章


    回柏州的卯生無心工作,難得休息的一個月內她在忙著找人——印小嫦已經搬走,她居住的三紡廠房子被外地的債主盯上,雖然法院不會對這套房子異地執行,可怨氣難消的人總有零星摸到她家門口吵鬧的。


    三紡廠小區的人已經有不少認住了卯生這張臉,先以為她是債主,後來聽說是朋友,他們就更好奇,聚在樹蔭下聊天下棋的大爺大叔捧著茶缸子喝得有滋有味,「印秀究竟欠了多少?」


    卯生解釋她欠的款項是用於了擴產,是她的合夥人捲款跑了,印秀已經為這事兒承擔了責任。


    「責任?嘿,搞不好她也藏了錢呢。我聽說浙江那邊出這事兒的都能捲走幾千萬上億呢。」有人顯然不認同,還將這事兒看成了生財之道。


    「這年頭,老實刨錢的幹一輩子都沒有這些膽子大的騙一個月的。」有路過的大媽停步也加入了討論。


    卯生臉色一沉,「印秀不是這種人。」


    不是?我告訴你,我從小看她到大的,她可太可能是這種人了。她媽媽你認得不,嘿嘿嘿。另一個大媽嗤了聲,「小姑娘,你可要離她們娘兒倆遠一些,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印秀和她媽就沒學到好的。你不曉得她在外麵做人家小三被打的事兒吧?嘖嘖嘖。」


    「是你家老吳要離人家印小嫦遠一點吧。」有人取笑那個大媽,被她剜了一眼,「陳芝麻爛穀子嚼餿了還捨不得吞呢?」她丈夫一度被認為是印秀的生父,這大媽提起印秀母女倆就沒好話。


    我跟你說,印小嫦好像也在鬧離婚呢。有人插了一嘴,三紡廠老職工們頓時興致都來了。卯生見他是個大叔,從口袋裏遞出去準備好的煙,「大叔,這是怎麽回事兒?」她又給周圍的人一根根遞上,大媽們不抽菸,卯生又從車裏拿出給鳳翔準備的零食包拆給她們吃。


    有大爺給卯生湊火兒,女孩說她不抽。


    「哦,就是來要債的吧?我看你車牌號還是寧波的呢。」點了煙的大爺說印小嫦不是四十歲都要拚孩子嗎?那孩子也有三歲多了。一家子四口就住三紡廠,三天兩頭為錢吵架,印秀也不支持下娘家。


    「支持什麽?換我我也不給錢。」有人不同意,「印小嫦這房子寫了印秀的名字,我還真看不出她還有點腦子。那男的也是下崗打零工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事兒就癱家裏看電視抽菸。她腦子有病才要養便宜爹和便宜弟弟。」


    窮成那個破樣兒還要再生女兒,印小嫦就沒兒子命。


    她沒男人就不行。


    母女倆估計一路貨色。


    話越說越難聽,卯生問,「那印秀她媽媽現在呢?搬哪兒去了?」


    能上哪兒,八成還在柏州哪個地方繼續找男人。應該回老電機廠宿舍了,他們又沒多的房子。


    卯生問印小嫦丈夫的姓名,問了五個人才知道一個模模糊糊的姓名「韓誌國」,她當即就上車去電機廠。看著她的車屁股,三紡廠的居民搖了搖扇子,「你說她究竟是不是債主?」


    「肯定是,這年頭不怕腥臭的,除了借錢的還有誰。晦氣,我老婆的妹夫找我借了五千塊,都十三年了還沒還。」


    卯生早就聽不到身後的評論,她對這地方同樣喜歡不起來。印秀提起三紡廠時總是不屑地撇下嘴,「壞透了。」別的不說,當就人議洶洶滿嘴跑火車的態勢就壞極了。她難以想像印秀在這樣的氛圍中被人指指點點著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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