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果?」俞任脫口而出,眼淚不自覺地滴下,她捂住嘴,可哭得稀裏嘩啦的聲音還是讓那頭的齊弈果聽到,「你怎麽才回來?」俞任還在哭,又關上房門,小齊也在哭,「彩彩,對不起,我回來遲了。我在老地方,1706房間,我去接你?」


    才放下行李的齊弈果剛要彎腰換鞋,俞任已經飛速說,「我來。」


    她剛要出門,發現自己還穿著居家的t恤短褲,馬上又回到衣櫥前翻著衣服:背帶寬褲白襯衫?連衣裙白球鞋?薄牛仔貼身襯衫?俞任挑花了眼,最後穿了綢質的白襯衫和薄牛仔褲。


    俞曉敏端菜時見到俞任在洗臉,她說幹什麽?誰找你?


    俞任說朋友。


    俞曉敏就像德牧豎起了耳朵,「什麽朋友?網友吧?」


    俞任描著眉,「不是網友,媽,我……我是見……高中同學。」


    懷豐年啊。俞曉敏說也是,她北大的,你們能聊得來。她走過來幫俞任畫眉毛,「你這眉不用描啊。」她又撐起俞任的臉,對著女兒迷濛的近視眼看了又看,「好好的一張臉,就是讀書糟蹋了眼睛。」來,補點唇彩,「還有啊俞任,改天媽帶你去買化妝品,你別老蹭我的。」


    「不用的媽,我這工作不適合化妝。」俞任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走了啊媽,晚上不回家了。」


    俞曉敏「啊——」了聲,忽然覺得不對勁,「為什麽不回家?」


    俞任沒回答,已經關上門跑下樓,俞曉敏摘了圍裙扔椅子上,「肯定不是懷豐年!」她什麽時候見那個小捲毛還要化妝,但是她確定了,那個網上的麽蛾子現在就在柏州。


    「不回家?」俞曉敏一個激靈,掏出電話,「俞任,你給我聽好了,你要是不回家我就去找你!」


    俞任急著招計程車,「媽——」我都二十二了。


    「那也不行!」


    「又不會懷孕。」俞任小聲嘟了句,俞曉敏已經撐住了桌子,「你說什麽?」婦產科醫生睜大眼睛,「俞任——你是不是——啊?你有過性-生活了?!」


    上了車的俞任關上門,「是!」


    俞任忽然很感謝自己的出櫃,她能對著俞曉敏說出點真話,「媽,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俞曉敏則坐在餐桌前不知道要幹什麽,她和女兒是怎麽從遮遮掩掩地互敲邊鼓到了可以討論性-生活這一步呢?人不要皮天下無敵,俞曉敏捏起筷子吃了扣拌黃瓜降火,越吃卻火越大,忽然她「哎喲」了一聲,捧著臉頰緩解被咬疼的舌頭——這日子可怎麽過?好不容易盼到她大學畢業回來了,她竟然堂而皇之的出去開房。


    網友,狗屁網友。俞曉敏摔了筷子,「我要剝了她的皮!」


    第136章


    小齊早早就在酒店門前等著俞任,看到穿著白襯衫的女孩飛速奔向自己時也跑向前,不管外麵是否有人,她將俞任抱在懷裏。一年多沒見,俞任身上的氣質沉澱了更多的冷靜,而齊弈果則被俞任擦了好一會兒眼淚後說,「你變土了,弈果。」


    齊弈果的長髮沒有認真打理,隻是隨意挽在腦後,她穿著條牛仔裙,上身是條紋襯衫,平常工作通勤穿什麽樣兒她就怎樣的回了國。因為剛放假時她沒耐心打扮自己,錯過直飛機票後她急不可耐地從東京轉機回了上海,再趕火車回了柏州。路上都花了接近三十個小時。


    有時她覺得自己可能薄情了些,因為她能完全投入到工作而不去想俞任。可一旦靜下來,參加同事聚會或者本地華人職業圈子的活動也無法全情,因為俞任總不時從她心頭掠過。


    「回房?」齊弈果在俞任耳邊輕輕說。


    時間和距離沒讓肢體習慣生疏,兩人的手自然拖住,俞任在電梯裏鼻子還是紅的,小齊則一直偏頭看著她。


    「看什麽?」俞任扭頭。


    小齊沒說話,緊了緊她的手後終於等到電梯門開,她們進門,相擁,小齊長長地出了口氣,「彩彩。」


    俞任又哭起來,委屈不必訴了,人在麵前就足夠。齊弈果抽紙給她擦淚,俞任說偏要在你衣服上擦。擦著擦著就走了火,俞任拉開距離看齊弈果,「你竟然還胖了?」


    小齊眼裏映著心疼,「我一天吃五頓。」可你瘦了。其實是睡好後也自然胖了些。


    胖了瘦了也沒什麽意義,隻是徒增了雙方心裏那點因陌生而產生的悵意。俞任不哭了,她喝了點水緩了下,問齊弈果待多久?


    小齊說待十天時,見俞任意外地揚了嘴角,「十天呢。」齊弈果說時間都給咱們自己,我不打算回家。


    十天能做什麽呢?不能將太平洋填成幾步寬,也不能將對岸那座醫院搬到家門口,更不可能讓情緒容易極端化的老何吃齋念佛心無波瀾。


    還不能讓兩人已經越走越遠的未來拉近、交織。


    和天性理智的戀人不用說廢話,小齊隻是歉意地看著俞任,「下次放假我爭取久一點的時間。」


    此刻還要談什麽呢?說齊弈果在那家醫院適應得如何?小齊講過她在那邊的同事也有些華人,科係負責人還是導師的老同學,所以要適應的更多不是人際,而是語言文化生活步調。說說俞任的新工作?一個街道黨工委書記的還沒上任的小助理,以後可想而知她打交道的雞毛蒜皮是小齊一輩子也碰不上的。


    齊弈果還是那麽開朗,眉眼中不再見被母親老何欺壓的苦楚無奈,她湊上俞任的唇,「彩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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