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麽非要賺那麽多錢?開家店也挺好的,可能我胸無大誌吧。」卯生最後邊擦著鼻子邊說,這才從激烈的情緒中平復了些。


    「我要給她三十萬,她不要。可能是嫌少?畢竟擴一條生產線都要幾百萬,她也要和人合夥才能做到。」卯生聽著俞任的「嗯」聲才安心了些,她問,「俞任,你聽著我哭了一通,我為什麽沒聽過你埋怨過?」明明俞任那位曾經甜蜜的戀人遠在天邊,俞任見不到摸不到,甚至還淡淡說過「可能她永遠不會回國工作」,俞任是如何對抗那種焦慮的?


    「我沒埋怨過?」俞任淡淡笑了,「我總以為自己心裏怨過好多回了呢?」


    卯生說得對,愛情的根基有時是偏植在其中一人的腳下。奕果不得不離開這片土地,俞任要麽追隨,要麽專注於自己,似乎很難做到並蒂盛開。


    她的難題也是卯生的,她說卯生,雖然我學習比你好點,但不代表我能解釋你的所有難題。小時候我可以借你作業抄,你記不記得有次數學測驗,你抄了我的考卷,就這,還抄錯了因式分解項。


    卯生那邊破涕為笑,「我那時不懂嘛。」


    數學題不懂沒事,愛情不懂的地方咱們隻能自己去找答案。卯生,這道題我幫不了你,因為我也不會做。俞任真誠地說。


    卯生點頭,「師傅教了我十幾年,上台再害怕我也得自己潤了嗓子去唱。」俞任,你打算怎麽做?


    在奶奶胡澤芬的菜園中,番茄今年的長勢不好,但是辣椒和甜瓜產量頗豐,南瓜一個有臉盆大,雞毛菜水嫩得一掐就斷。俞任說我還沒打算好,我會不停去尋找答案的。愛情這裏受挫了,不代表我的人生全然失敗。我隻有一直走下去,卯生,走累了咱們互相可以依靠一下打個氣,對不對?


    兩人沉默了下,卯生先說了謝謝,她說我今晚不去找印秀了,自己去酒店開個房好好休息一夜。明天要登台,我不能拖師姐的後腿。


    俞任,咱們做戲的其實很難,功夫幾天不磨練就會退步,逆水行舟得幾十年。


    「活著大概都如此。」俞任笑,「卯生,別怕啊,咱們不都在路上嗎?」


    第132章


    又是一身汗,卯生坐在後台用濕巾沾著額頭,麵前被不客氣地擺上杯花茶。放下杯子的鳳翔不理她,扭身對著鏡子卸妝。


    「謝謝師姐。」卯生小聲說。再看鳳翔,她依舊懶得抬眼皮子,手拿化妝棉棒正小心地沾著睫毛。


    她和鳳翔的關係最近幾個月有些冷淡,喝第二回 酒後她回家扶著馬桶吐吵醒了鳳翔,師姐照顧了她半夜, 第二天卯生醒來時就看到鳳翔坐在客廳,師姨的語氣回來了,「卯生,你過來。」


    鳳翔不像王梨會苦心講理,她揚手就給了卯生一巴掌,甩得卯生的臉腫辣辣,「你和誰談戀愛、和哪些人交往吃飯我管不著,這巴掌是讓你記住,你昨兒戲唱得爛,夜裏又去糟蹋自己的嗓子,該打。」


    「不想唱就趕緊走人,我趁早換個搭檔。」鳳翔眼圈氣紅,恨鐵不成鋼地說。


    卯生說知道了,師姐你打得好,等我幫小印拿下這筆款子我就再也不沾酒。這話氣得鳳翔笑了,「那就是說拿下來前還要喝?」


    卯生的沉默讓鳳翔明白過來,她打那之後除了和唱戲有關的,就沒和卯生說過話。鳳翔自己為了卯生愁得不行,她又不敢打電話給趙蘭,隻得找到王梨,「師姐,是我沒教好這孩子。」話出口鳳翔就在掉淚,「她再這麽下去就毀了。」


    王梨了解了後沉吟了好一會兒,最後說鳳翔這不是你的錯。


    「我不是推卸責任,我是為她難過。」鳳翔說,「做什麽情人?不就是上床幹柴烈火,下床再利用她嗎?」真問起來,嗬,她白卯生自願的,二號沒責任是不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畢竟。


    王梨最後說你冷著她,等我忙完這邊改組的事兒再去寧波見卯生,鳳翔,師姐再誠心請你,回來吧。


    「回去幹什麽?我隻願意和你搭檔,你肯唱?不是要培養那幾盆糟汙水嗎?」鳳翔其實心裏動了心,但是想起自己在柏州唱戲的最後日子還是心有餘悸,「真的帶不動,太累了。」


    「我唱。」王梨簡短的回答讓鳳翔的心動搖。


    而今天是鳳翔在團裏唱的最後一場,她早就答應了團長不「帶走」白卯生,卸了妝換好衣服才說卯生,晚上我開車,咱們去吃個飯。


    卯生笑了,「師姐,你終於肯理我了。」可鳳翔的眼睛裏倒映著不舍,她扭頭,「我什麽時候沒理你?」


    兩人沒去什麽昂貴館子,將車停在小區就去了門口的舟山漁家飯館,鳳翔叫了瓶白酒,給自己倒上卻沒給卯生,卯生說我陪師姐喝點。


    鳳翔說你來找我後咱們吃的第一頓飯怎麽說的?你的原則是不碰酒。那清爽又堅決的模樣兒別提多像我師姐了,我當時心想,師姐教了個好學生。


    卯生的臉紅透,「我不是。」


    「你的確不是。」鳳翔喝下一小杯白酒,皺眉回味了下,「不好喝。」她說卯生,你不如王梨,遠遠不如。你師傅剛拿梅花獎那會兒成了省內外名人,官威再大的人勸她都沒開過這個口子,再有錢有勢的人拿撤資威脅她也沒低頭。


    「我一輩子都會記住師姐說的那句話,『喝了這杯酒,以後我唱什麽、怎麽唱就少不了人來指手畫腳』。」咱們唱戲的人舊社會被形容成什麽?「戲子無義」,胡說八道。為人之義首先就是對自己的要求,說話像放屁的人唱不出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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