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灶挺著肚子拚命轉動發出噪音,卯生看著扇葉,又不覺看著印秀,原來在廚房裏幫忙是這樣有趣,原來同在一個屋簷下還是捨得分開半秒。


    卯生又幫著攪雞蛋,印秀說你加兩滴黃酒可以去腥,一會兒炒出來也很好看。


    「你怎麽懂這麽多?在酒樓裏學的?」卯生照做,笑吟吟的眼睛一直沒離開印秀的臉。一直忙到現在她才想起來,「誒,你不是該住旅館嗎?這是誰的房子?」


    印秀將她拉到自己身後避開油,邊炒邊淡定道,「我租的,以後我在省城工作了。」


    卯生張大嘴,「你來這兒多久了?」


    印秀笑,「快一個月。」卯生這一個月問起她,印秀都說工作忙,新店在裝修,以及自己學著和不同部門打交道。卯生一直以為她隻是在柏州忙活。


    可輪到卯生頓足,「啊你竟然騙我,我一直以為你還在柏州。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慢慢在工作中站穩腳跟的印姐說,「早告訴你就太麻煩了。」


    「不麻煩啊,我一周一天假還是有的,也能幫著你跑跑房子,或者打掃衛生呢。」卯生痛心於她和印秀間失去的大半個月,反而晚上見麵那一個多小時都沒覺自己浪費。


    最後一盤菜起鍋了,印秀將準備好的菜全都端出,見卯生還在斤斤計較,「你別貪心,不是那個麻煩。」


    卯生端著碗聞香味,「嗯?那是什麽麻煩。」


    印秀說,白卯生,你就是那個麻煩。卯生如果早知道她來了,印秀就無法集中精力做店鋪的前期準備工作。現在基本完成了,她抽得出完整的身心給卯生。


    夾了塊排骨給卯生,推過可樂,「吃吧,大麻煩。」再給自己倒上酒,「我今天新店剛裝修好,人員沒到齊就來了新單。之前我就告訴自己,做成這兩樣我得給自己開瓶酒慶祝。咱們幹杯。」


    卯生不飲酒她知道的,這裏頭的原因卯生沒細說,印秀以為和保護嗓子有關。


    但卯生看著眼前的可樂沒有動,沉默了會,她起身給自己又拿了杯子,「咱們今天都喝酒,我師傅要求我不能喝酒,我答應過。但今天必須例外,因為……」她笑,碰了下印秀的杯子,「謝謝你印秀為我慶祝生日,第一杯,慶祝你的工作順利。」食言一次,師傅莫怪罪。卯生在心裏說。


    酒過三巡,瓶底空了,肚子也飽。印秀推卯生去洗澡,自己收拾廚房。熱水器發出轟鳴、水管發生共鳴的那一刻讓印秀直起腰怔了會——這是家裏有人的感覺,是家裏有心上人的悸動之鳴。


    印秀準備好時已經快到夜裏十一點,她給卯生準備的依然是那件「福臨江」睡衣,自己則隻著單薄的內衣再次如魚滑入被窩。卯生手足無措心跳如雷,她結巴,「還、還沒到十二點。」


    印秀就問,「你們上台唱戲一般提前幾小時到後台?要做什麽?」


    卯生說要提前三四個小時,把衣服靴子什麽的準備好,帶上化妝箱啊行頭去後台。


    感覺印秀的掌心貼著自己的腰,她有些熱,擦擦額頭的汗,接著說,「還要走台。」


    「什麽是走台?」印秀問她。


    「就是隨著伴奏預演下,怎麽走台步,如何互動,這些得過一遍,省得上台出問題。」卯生說完印秀就吻上她得眼睛,慢慢巡到下巴後,印秀說,「這樣算走台?」


    卯生笑,「不是。」她走過台的,在各種紀實小說裏走得麵紅耳赤。她隱約明白點,但是今天的走台太突然,她壓根沒預演過。


    印秀也沒有,可是善於溝通,「走完台呢?」


    卯生老老實實,「化妝、帶發套。」


    印秀邊伸手關了床頭燈,卯生在最後的光亮中看到她柔滑的肌膚一閃而過。她開始胡亂在腦子裏走台,可沒兩步,印秀的手摸到了她的頭髮,黑夜裏的女孩聲音曖深,「卯生。」


    「嗯。」卯生咽了口水,「戴完發套要換戲服的。」卯生的手滑動在魚背,「像今天,我穿了對襟長衣,就不要加腰帶。」


    「可你現在有腰帶。」印秀騰出手摁住卯生睡衣上的帶結,指尖勾了下,帶結軟塌塌掉落。


    「嗯,我——如果是斜領的長衣,要——要加腰帶。」卯生的腦子也在熱,她還在努力介紹著戲服,「還有穿在裏頭的水衣、彩褲。」


    印秀自己挑起來的話題,隻能自己終結,「你能不能脫了唱戲的彩褲水衣?」


    卯生頓住,隨即堅決地換下戲裝,完全入水後陪著美人魚笨拙地嬉戲。印秀最後問,「要不要到二十歲?」她可以等,可能這會兒等不了,這時問這話就太見外了,印秀想。


    卯生不見外,伸手向印秀的戲服。


    一旦知曉水的樂趣,就不想回岸上顧影自憐。什麽走台化妝,什麽網絡教學,丟了這些的卯生樂不思蜀。她撥動水麵,也誘出水源,品嚐水質也翻動水花。一條剛識水性的魚從緊張躬身到徜徉自得,別的魚要花數月,卯生無師自通,僅僅用了三回。


    印秀的髮絲繞在魚身,她曾經不解印小嫦流連在數個男人身邊為了什麽?難道隻是夜裏臥室穿出來那聲抑製不住的叫喚?她一定不懂這水一樣的夜。


    卯生的眼睛是潛流,她羞澀的回應是渦流,她綿重的呼吸是滯流,她的手語唇語是溫柔壓製著急切的逆流,印秀又化了。魚兒聽見風聲跳出水麵,又調皮地尋覓源頭,在水流分股或偏轉時開始學會自在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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