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笑容背後,人間無數雨打風吹去就真的成了過眼雲煙:王梨早年喪父,由母親和兩個姐姐拉扯大。家裏因為成分不好,早年隨著受懲罰的母親半夜裏去拉大車。


    因為夜裏害怕,陪在母親身邊的小姑娘霧氣唱戲壯膽兒,路過柏州市東邊的沐陽街時被越劇團的老藝術家鄆芳菲聽見,從此進了行家視野。可也被造-反派頭頭兩巴掌扇得嘴巴流血、提前換牙。


    平反後她家裏母親和姐姐都過得不錯,基本都留在柏州大學教書,因為小妹愛唱戲,寵著她的家人才捨得送王梨去戲校。


    王梨被稱為柏州越劇團天賦最好的演員,小生功夫一流,花旦功夫能讓其他人失了花色。但凡柏州有個越劇苗子,毫無例外都叫「小王梨」。多少年間,小王梨們進進出出,唯一的王梨依然屹立在秣西越劇的頂峰。


    老柏州越劇人都知道王梨唯一的一個毛病:挑人。「她就瞧得上趙蘭,趙蘭一結婚轉崗歇嗓子,王梨就傻了眼。」


    更有人曖昧一笑,「王梨因為趙蘭才看不上男人,她自個兒就頂得上。」


    搭檔了數年、快趕上趙蘭配王梨的年歲了,陳鳳翔才問大師姐,「我一開始怕死了唱不好被你攆下台,因為都說你挑。你怎麽就指了我配你作旦?」


    王梨說鳳翔你也是好勝不服輸的性子。我開你玩笑,你臉紅了還要氣呼呼地吐出瓜子殼要和我去民政局。唱戲的人,天賦嗓音身段敬業都重要,脾氣對味最重要。


    那個「也」字終於讓陳鳳翔琢磨透了:趙蘭有脾氣。


    趙蘭在省城的車禍早就傳遍了文化係統,王梨丟下排練的一大半子人三天。團裏怨聲連連又無可奈何,誰讓她才是最大的腕兒。


    回來後的王梨對著大家再三賠罪,姿態低得不能再低,再請大家吃了幾日夜宵才過去。


    王梨那幾天吃不下,心神更不在席間。也隻有陳鳳翔知道因為誰。


    可惜王梨和陳鳳翔作為好朋友的這個「好」字兒,繞開了王梨身上的那層紗,她心底自以為藏得極深的秘密被罩著八風不動。


    但陳鳳翔就是知道那是怎麽回事兒。


    叩開了王梨的家門,聞著屋內的酒氣黴氣,看著大師姐那雙無神的眼睛,陳鳳翔說,「王梨師姐,我等你洗澡換衣服出門。」


    「去哪兒?」向來愛護嗓子的王梨此時喉嚨沙啞,眼窩突得像難民。


    「去看趙蘭,看你們狗-日的唱什麽戲。」


    第29章


    「麵子」是俞曉敏dna中的重要部分。以前讀書時考不到全班第一會丟村支書老爹的麵子,工作時每年無法進步晉升會丟她縣狀元的麵子,女兒俞任進不了實驗班考不上頂尖大學則會丟她主任醫師、副院長的麵子。


    她這輩子最不講究「麵子」的事兒便是和任頌紅談戀愛時就懷了孕,最終帶著肚子裏的孩子結婚。作為一個婦產科醫生,這是她難以啟齒的失誤,因為她被任頌紅激情時一句「肯定沒事,我射-外麵」給套路了。


    她最丟麵子的事兒還是任頌紅送給她的,男方出軌在家被女兒撞到,兩個人離婚後任頌紅再婚且繼續升官。老家俞莊的人還說俞曉敏「不旺夫」,她又不能廣而告之任頌紅個不要臉的可能當著女兒麵光著-屁股。


    所以俞曉敏一定要出人頭地,讓人瞧瞧她的獨立自主、自力更生和艱苦奮鬥。工作生活育兒中的一個個難題都能被俞曉敏解決,她不會沾任頌紅的光。她還要深切關注俞任思想深處的異動,用母女的深度聯盟保護她、溫暖她。


    當俞曉敏給了俞任兩百塊讓孩子買點吃的玩的後,接到了個讓她頭疼的電話:某醫療器械公司代表多回打量她的門路無果,現在派了兩個人守在她家門口。


    人家送禮講究心裏有數天知地知,講究順水推舟遊刃有餘。可這家公司什麽招數都用遍了,沒想到新上任的俞曉敏水潑不進。眼瞅著醫院和別家公司新合約的簽訂日期迫在眉睫,就劍走偏鋒,自作主張地將俞曉敏家的家用電器都換成進口名牌。俞任在家翻存款時,家具浩浩湯湯地綁在貨車上,就那麽招搖地停她家樓下。


    俞曉敏火大地回家讓他們麻溜滾,不怕四鄰八方聽見,「我沒訂過,我不認識什麽張總李總。你們硬要卸貨就卸小區路上,跟我沒關係。」


    推門回家她立即發覺不對勁:俞任每次回家都把鑰匙放在玄關,這次也不例外。但顯然她回來過又著急地出去了。


    女兒房間內的書桌有一點淩亂,電腦停留在休眠狀態。俞曉敏回頭看自己房內床頭櫃,下麵也有被打開的痕跡,包著各種證件的文件袋線還拖在抽屜外。


    戶口本不見了,俞任也不見了。俞曉敏的心緊得要從喉嚨口蹦出來。她稍微冷靜下來後檢查了固話記錄,抄下幾個陌生電話。臨出門前她猶豫了下,回到俞任書桌前打開休眠的電腦,頁麵上是q的退出界麵,但顯然俞任因為走得匆忙沒有退出成功。


    俞曉敏隻想了幾秒就堅決點開那一排排頭像。最上方的是個短綠髮型的女生,名為「我唱西廂記」,八成就是白卯生沒錯了。


    她用半小時瀏覽完對話記錄,兩個孩子的留言多在夜裏睡覺前,從學習叮囑到吐槽周圍都非常正常。最近的幾句話猛然紮眼:我很想你卯生。


    我也想你俞任。


    俞曉敏覺得這兩個「想」出現得格外曖昧。結合倆孩子規律地約定見麵、甜甜地互訴苦水,白卯生還很貼心,連俞任生理痛都能算準日子……她愈加呼吸困難:她覺得自己被欺騙了。她以為的母女交心,原來隻是俞任的選擇□□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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