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任也興奮地臉通紅,「是的!我要謝謝你卯生。」想起自己冷落了兔子怪一下午,她咬了下唇,「你沒生氣啊?」


    「氣什麽?印秀的被窩睡著可舒服了。哎她還給我留了脆皮鴨,我吃了三塊,剩下都在包裏。」白卯生更開心的是難得她和俞任有了一個自由的晚上,「俞任,要不你別回家了,今晚就在我家住,明早回八中。」再搖俞任的手,「好不好?」


    俞任說好,在白卯生出門買晚飯時攤開書本寫卷子,在草稿紙上運算時看到幾頁小袁柳的字,她開心地看了又看。時間已到下午六點,她有兩套數學試卷、一套英語習題要做好。除此以外還有其它科目的若幹試卷。八中老師布置作業像是比賽,一個個地都要搶占學生的注意力賽道,壓根不問能不能完成。


    還真有牛人寫得完,俞任就是其中之一。她喜歡由難到易,掃一掃試題挑出難的集中注意力完成,簡單題就在課間午間或者其它碎片時間裏消滅。哪怕換了環境在白卯生家,她也能當即進入狀態。


    等飯菜味飄來時,俞任還在低頭解題。


    白卯生將食物裝進盤子放入鍋中保溫,又給俞任倒了杯水,自己就在餐桌對麵撐著下巴看俞任。


    戲文裏常說「嫻靜猶如花照水,眉梢眼角藏秀氣。」和白卯生唱對手戲的同班同學苗媛是雙虎虎生風的大雙眼皮,不帶妝和白卯生對視時,那雙潑辣眼睛總會讓她出戲,繼而發笑。當寶哥哥唱不下去時嗤笑一聲後,虎妞般的林妹妹會一掃故作的柔弱,指著白卯生看向老師,「老師,白卯生又笑場,我要換個搭檔!」


    白卯生隻好對老師說「不好意思」,再向林妹妹道歉,閉眼收氣,強把苗媛當俞任,這戲還就唱下去了。


    對麵的林妹妹此時可能不適合用紅樓夢,相反,更適合《梁祝》裏的十八相送。白卯生手指輕輕敲桌麵,心裏哼句唱詞看一眼俞任。她發覺讀高中後俞任的臉瘦了,低頭時眼皮上那道淺淺的溝壑會露出,將內雙變成外雙。她專心的模樣卻沒變,連睫毛絲都閃爍著叫白卯生佩服的聰慧。


    白卯生也覺得此時自己視力更好,她看見俞任臉上的絨毛,鼻翼外側的弧度,還有嘴角上方一粒極小的黑痣。她有時看著看著覺得俞任變陌生,多瞧一會兒又覺得俞任回來了。


    解完最難的題,俞任按壓著發脹的額頭眉心,白卯生說,「我來幫你。」


    唱戲的女孩說話有水音,指尖有暖意,白卯生站到俞任身後自然地替她按住額頭,邊揉邊娓娓講,「我師傅頭暈時我媽也這樣幫她按。」


    俞任在白卯生靠到背後的瞬間頭皮開始麻,那種古怪地酥癢繞著她腦袋細嗡嗡的,將從天而降的熱氣迅速輸導至心。還是白卯生身上的皂香氣喚醒了她。她拉對方的手,「我……我自己來。」


    「哦。」白卯生收手,可憐又心疼地看著她,「讀書好辛苦。」再端來熱在鍋裏的飯菜,「先吃吧,吃完再接著寫。」


    「沒事了,難的題都做完了。」俞任洗手後坐下,白卯生給她夾菜,「咱們一天在一起吃兩頓呢。」她吃了兩口飯,依舊看著俞任笑嗬嗬。


    「怎麽了?」俞任問。


    「沒怎了。」白卯生低頭扒飯,「晚上咱們打遊戲?」其實一台電腦兩個人玩挺沒勁,註定另一個人隻會在一旁觀戰。


    「看電影?」俞任想了想。


    「好啊。」白卯生忍不住笑,米粒子都漏到桌麵,「俞任,我真開心。要是每周都能這樣多好?」白卯生想著數位照相機什麽時候修好,她就和俞任出去遊玩拍照。又想著帶她去戲校參觀,讓她瞧瞧自己上妝後的另一副風流模樣。還想什麽都不幹,就和俞任麵對麵扒飯粒子扯鴨腿。


    她們還一起看部喜劇,在晚上九點半時互相確認下眼神後去外麵買來零食宵夜。靠著,黏著,頭挨著頭,臉碰著臉,一個說自己十八歲時去上海讀復旦,一個戴著絨戲帽說那我就去上海接著唱,等掙了錢帶你吃遍上海灘。


    可白卯生還是嗜睡,下午才睡過,晚上十一點還雷打不動繼續打哈欠。和俞任分別洗澡換衣服後,白卯生撓著鼻子看了眼母親空著的臥室,「我去那個房間睡了,晚安。」


    俞任覺得似曾相識的心緊感覺再次回來了,那是看著白卯生被按在牆上親臉蛋時的手腳發涼,又是她靠在身後給自己按額頭的暈眩火熱。她穿著白卯生的夾棉睡衣靠在門邊,根本拿不出班會課上洋洋灑灑的發言勁兒,也沒有自信和勇氣說出心裏話。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個慫人,從三兒被抱走那天、她邁不開腳步就知道。慫到了白卯生麵前,天生操心命的俞任還在思索那股子在心裏胡攪蠻纏的空白究竟是什麽?她期待的、害怕的、羞怯的、模糊的還有冥冥中註定的那一刻似乎就在眼前,而俞任依舊邁不開腳。


    「嗯。」她隻能說出這個字。而白卯生招手粲然,「我給你加了床被子在床頭,冷了加上啊。」


    「哦。」家長裏短能澆滅內心那團才燃起的火。俞任閉眼深吸一口氣,還在分析為什麽自己如此沒定力。一定是因為她小學就來了大姨媽,整整早白卯生三年。從發育成熟角度看,完全能解釋白卯生的不為所動。


    她是唱戲唱呆了。才子佳人哼了那麽多年,臨了隻會囑咐俞任加床被子。俞任的慫還體現在她善於腹誹別人,這種扣帽子的行為非但不能讓她的失落抹去,反而像描紅一樣又重重地落筆走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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