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擰眉,「給太多錢怕她亂花亂買,你不知道——」她見不得王梨有事無事時那張萬事從容的臉,「你不會幫她付錢了吧?」


    「僅此一回。」王梨眼睛笑彎,「你我都是這個年紀過來的,當年去吃回碗鍋蓋麵都要精打細算。」


    「哪能這樣?你不怕寵壞這孩子?你自己一個月才賺多少……」趙蘭頓住,話題忽然轉了,「上次的禮物很好,就是太貴了。」她說話還保留著越劇演員的咬字,「謝謝師姐。」


    「你喜歡就好。再說花不了多少,又不是成天買。」王梨端起茶杯再啜了口,「那就這麽說定了?卯生這年紀,交哪些朋友、新增了什麽興趣咱們最好都留點心。不過別怕我寵壞她,怕寵你還往我哪裏送?」王梨打趣師妹,果然趙蘭紅到了耳根。


    白卯生要學戲也是她自己要求的,趙蘭本來能自己教,但怕親媽教孩子難板臉,左想右想找到了師姐。舊劇團裏認識的人這麽多年都疏遠了,隻有師姐不會拒絕。而她欠下的,期望有天白卯生能還給舞台。


    這時王梨已經起身準備離開,趙蘭見她側身後輕撣呢子大衣下襟,隨意得像在後台理戲袍。王梨是戲融進骨血的人,多年後再見她這樣的尋常風雅舉止,趙蘭又說不出話。


    「那我告辭了,阿蘭。」王梨微笑著走向門口,趙蘭眼神一黯,「那茶……那茶,」她這些年從劇院直接轉到文化局做宣傳,工作簡單,還是和文字文化打交道,所以少女時沉澱的任性還存留著,「你不是浪費嗎?那麽好的茶葉才喝兩口。」


    王梨停步,連聲說,「是哦,對不住了。」她走回茶幾旁,喝幹茶,「我下周去杭州出差,要二十天,最近孩子就讓她練練老戲潤潤嗓子就行。」


    「我……我還買菜了。」趙蘭嘀咕,「我們娘兒倆又吃不了,不是浪費嗎?」


    「誒?有卯生還吃不了?」王梨和趙蘭對視,終於兩人都笑了。她脫下大衣捲起毛衣袖子,「我幫你。」


    白卯生打了一個半小時單機,去拿押金時被老闆全數退回不說,手裏還補了好幾塊退款。老闆形容,「你老師付過了。」


    白卯生不敢相信,「什麽老師?」


    「就一個頭髮這麽長……」老闆比劃著名長度,「到肩膀的,眼睛可大了,左邊有個酒窩的女人,你老師教什麽的啊真有氣質?」而且這是哪門子老師,不像有的家長上前撒潑要回所有定金,也不會一把揪起孩子耳朵往外拖。


    被嚇到的白卯生拔腿,「糟了。」師傅要是知道她唱戲對付、打遊戲認真,不曉得該多氣。她來不及和小夥伴告別,跑了一頭汗水後擠上了公交車,在新聞聯播結束曲中敲了家門。


    開門的果然是王梨,師傅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間,逕自出門後再合上門,對白卯生小聲說,「先吃飯。吃完了你媽問什麽你就老實回答,去網吧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是咱們卯生不能撒謊。」


    白卯生發間汗涔涔的,滿臉通紅地進了家門,趙蘭嗔罵了聲,「又去哪裏瘋了?到洗手間給後背隔條幹毛巾,洗手吃飯。」


    後背插了條毛巾的白卯生坐在桌前時,趙蘭在給王梨盛銀耳湯,「熬了才一小時,再久點就好了。」


    王梨捏著勺子嚐了口,抬眼笑,「火候夠了,好吃。」


    白卯生幹完兩碗飯時,平時老給她夾菜的母親一直沒怎麽搭理自己,倒是師傅碗口依然堆著各種菜。王梨皺眉,趙蘭再給她夾了塊魚,「說好的,不浪費。」


    師傅小聲無奈道,「你老這樣。」


    趙蘭的筷子沒捏住,從碗弦滾下掉到了地上。白卯生彎腰看掉到什麽地方,王梨已經拾起,去廚房洗了後擦幹筷子放在趙蘭碗口,「我說吧。」


    白卯生覺得今天自己走了大運:上網不被罵還被老師報銷了網費;回家沒挨罵反而被母親和顏悅色地教導「以後周末可以去玩一次遊戲,但是別過量。」晚上磨蹭著看電視劇不寫作業也沒被嘮叨,因為師傅和母親兩人也看得其樂融融沒空管她。


    晚上十點半師傅離去,母親出門送她似乎送了很久才回。到家後的趙蘭抽走白卯生背上的毛巾,再伸手亂揉了一通她的短髮,「白卯生,你師傅說你大了不作興我打你。」趙蘭說這話時眉頭是舒展的,眼裏是笑的,「但是你不能撒謊,你告訴我你那兩個黃毛朋友是什麽學校的?」


    正說著,趙蘭又從茶幾抽屜內拿出厚厚一摞子五彩斑斕的信封,「還有,你是不是在談戀愛?」


    第10章


    俞任受到了最近略「冷落」她的同桌邀請,周日去她家中一起寫作業。盯著白卯生好幾秒,俞任半信半疑地答應,「我周日早上英語家教結束再去可以嗎?」


    白卯生給俞任遞上捂了半小時的蟹黃包子,「我媽對我交朋友挺……挺在意的。」


    對著這張真誠叫苦的臉,俞任說不出口「敢情就是請我給你打掩護」,最終就一個字,「哦。」掰開方便筷子戳了個包子先給白卯生,唱生的女孩溫婉笑了,露出一顆小虎牙後接過包子咬一大口,汁水濺出後又苦著臉,俞任則看得「哈哈」笑。


    其實她媽媽俞曉敏對自己交朋友也挺在意,而且還對白卯生印象不錯,「你那個同學看著還挺乖的,性子也比你弱。」


    俞任心裏吐槽母親難得看走了眼,白卯生乖個屁。她這廂拉著好姐姐的手說「我可真喜歡和你說話」,那頭就拿出從媽媽箱底偷來的道具扇子給妹妹,「你不是要學耍扇子嗎?我教你。」那會兒還沒「後宮」一說,但白卯生隱然有開後宮的架勢:姐姐妹妹們從育才排到了市二十三中,時間也不過一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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