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這個你為之痛哭過,傷心過,哀悼過的朋友,絲毫無損的護在你的敵人麵前,會如何呢?


    修羅淡淡道,言語中的挑撥之意不能再明顯。


    「看來,比起你們的情誼,她更在意情郎多一些。」


    端午扭頭望著羅睺,正待反駁,卻覺肩上微微一沉,身後那人清淩淩的聲音響起


    「此事與她無關,羅睺,你很不必如此挑撥。」


    「不必麽?」 羅睺麵帶笑意,「方才君還是一副生無可戀,心化煙塵的模樣,如今倒是鬥誌又起了。」


    那桃花化成的小仙子倒是十分平靜,


    「我是端午,不知你尋我何事?」


    羅睺微微一笑,瞥了柏麟一眼,


    「小姑娘何必如此冷淡,咱們好歹也曾在凡間相處過一段時日,總有些香火情,如今柏麟帝君就要領罰去往凡間了,他一直用仙法將你拘在衣襟之上,豈不是要帶你一道受雷霆之罰?輪迴之苦?本尊可不似你的情郎,如此狠辣,連無辜之人也不肯放過,才放你出來。」


    那小仙子竟一訝,頓了頓,


    「我有些意外。聽得前因,又見璿璣,總覺得你應該是不懂心機謀算,極直的一個人,原來挑撥的話也說的這樣嫻熟。」


    千年囚禁,懷著恨意挨日子,有什麽是學不會的呢?


    端午又道,


    「你拉我出來,無非是覺得我是他的一處軟肋,軟刀子磨人,挑撥我,來折磨他的心誌。」


    她能感受到身後的推拒之意,可就是屏住了氣,一動不動的瞧著羅喉計都,那一眾師兄姐妹們從前都見她慫的乖覺,如今見她這般冷硬也都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像是從未真正見識過端午一般,聽她道,


    「但,我知道你想要什麽。 」


    「你想要公平。」


    羅睺計都緊緊盯著她,一對赤紅雙瞳中湧動著煞氣,直盯得這小仙子額角生汗,眸中的淚珠嚇得欲掉不掉,卻倔得不肯退縮一步,然後移開視線,那雙紅瞳掃過一片漠然的柏麟,麵帶驚慌的司命,心懷忿恨的五大神君,焦急萬分的璿璣一行人,最後,凝視著高高在上,站於寶座之前的天界至尊。


    他的喉中,似是迸出如火花般急促的一絲嘆息,然後重重綻開,高聲大笑起來,指著在場眾人道,


    「你們!天帝!神仙!凡人!還有我的另一半,今日在這裏所說的所有,都不過是自說自話,荒謬至極的屁話罷了!還不如一個小仙女明白。」


    那修羅滿足似的閉了閉眼睛,不愧是萬年來,唯一能打動柏麟這顆木石之心的桃花,真是叫人不服不行。


    天帝問道,


    「你還覺得何處不公?」


    「自然不公!」


    他指著柏麟道,


    「他柏麟帝君自詡為了三界才對我動手,其實就算是為了一扇門,一棵樹,又與我何幹?與三界何幹?我要討的,是他暗算於我,將我活生生肢解破碎之仇!,又將我重新拚合當做傀儡親手屠戮同族之仇!是將我心魂神智分離之仇!是將我囚禁千年之仇!」


    「不管他收到多麽嚴厲的刑罰!不管他被多少人唾罵!也不能與我那一日一日在極痛中徘徊的恨意感同身受!天帝陛下!你懂了嗎?你將我羅睺計都的恨意,看淺了。」


    「唯有他同我一樣,受到一模一樣的苦處,到那時,再來與我說明公平二字罷。」


    羅喉計都,修羅族魔煞星,於洛水之濱遭摯友暗算,迷暈後被帶入九重天,全身被活生生肢解成碎片,又被重新縫合,心神被封入琉璃玉盞,鎮壓在凡間少陽派千年,不得見天日片刻,肉身灌入全新的記憶,成為九重天的女戰神;女戰神為柏麟帝君犬馬,大敗修羅大軍,誅滅大半修羅同族,重傷修羅王,四處討伐妖王。後,女戰神察覺前塵,被囚禁於天界,不服管教,又被投入凡間輪迴十世,世世磨滅煞氣,直至最後一世,褚璿璣。


    短短不足二百字,何人可懂其中斑斑血淚,字字哀嚎。


    又是一樁冤孽,棠樾不由嘆息,倒叫他無端想起萬年以前,還未被磨損的一樁記憶了。


    那時他還是水神之身,被潤玉天帝帶在身旁教導,初上天界之時,聽得這位大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手弒父上位,又弒了嫡母,九重天皆知此事,雖眾仙其心,卻常有流言蜚語,心中總是不明,問及隱居父母,卻都隻道前塵往事,自有因果,心中便有疑,隻是那時少年心性還不似如今,很有些呆氣,也不懂掩飾,竟直接跑去問了潤玉天帝本人。


    是有什麽他不知的隱秘因果在其中麽?


    天帝卻未告知於他,之時摸了摸他的發冠,道


    「這些,便是我全部告訴棠樾,也是無用的。」


    「因為你不是我,你不曾在其中經歷一切,也不曾麵對每一個選擇,因此,我不會告訴你,也不會讓你聽完以後,從你的角度去批判這一整樁事情誰對誰錯,你隻需要知道,我曾經做過一些決定,並且,已經為這些決定付出了代價。」


    當年的潤玉天帝回頭,與水神棠樾四目相對,正如此時天帝與柏麟。


    水神與柏麟同樣會意,白髮帝君低下頭,對著天帝敬重一禮,


    「小神願償還這筆孽債。」


    第111章 [終章]


    [終幕]


    天帝命人取來棲梧宮中常年供奉的鳳凰真火——自先代魔尊隱居凡間之後,九重天再不得見高高在上的鳳凰一族,因此這真火被看管的十分嚴密,非得天帝諭旨才請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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