璿璣今年的生辰已過,也到了二十花信之年,誰都知道旭陽峰弟子以守境為生,過得是清苦、與世隔絕的日子,可即使如此,每位弟子學成也要下山歷練一番,為的是體察人情,斬妖除魔,也可闖出一番名號來;更何況璿璣還是掌門之女,更不可能將她扣在山上。


    於是在璿璣回首陽峰斬滅影妖之後,掌門褚磊決心讓鍾敏言,褚玲瓏,褚璿璣三人一道下山歷練。


    璿璣和端午廝混慣了的,這次匆匆下了首陽峰也是思家情切,此時聽得掌門爹爹提了她最喜歡的兩個人,卻偏未提小師姐名號,忙不迭踮腳舉手道,


    「小師姐怎麽不和我一道去?」


    她們約定好了的要一道下山,璿璣要和小師姐一起去找司鳳,一起回小師姐的家裏,還要一起去找萬劫八荒鏡,去尋前世機緣的。可爹爹似乎瞧了瞧昊辰師兄,


    平日裏極好的師兄卻無動於衷,隻平平道


    「你端午師姐得留在山上。」


    「為什麽?」褚璿璣不明白。


    「為什麽?」端午也不明白。


    她為了這好不容易才能下山的歷練不知準備了多久,衣服鞋子都已經打點妥當整理好包袱,還將竹林後養著的那些雞子鴨子全部托給了膳房的師兄們照顧,隻等著和璿璣回來一道下山去了。


    做了這樣多的準備,結果他隻淡聲一句「不許去」,便自顧自坐到席間倒茶去了,一瞬間就替她決定好了端午盼了四年的計劃,正如他之前每一次替她做決定一般。


    這不對勁兒呀!端午語無倫次的補救道:


    「你讓璿璣一個人去歷練難道不會擔心嗎?她的戰神之力怎麽辦?若我在她身邊還能幫你監查一二。」


    可那清雋男子隻是撣了撣袍子,話裏有些怒氣生出,


    「不必了,璿璣那裏我自有安排,你的大道無情訣如何了?且施展與我看看。」


    話至此處,隻不必再說。


    見這丫頭鬆下雙肩,雖失望,卻也老老實實的站在院前運起靈力流轉起大道無情訣來,昊辰心裏著實是鬆了一口氣。


    璿璣下山這件事,他與司命早有定論:山下有妖魔有天墟堂的餘孽,隻怕這些為難不可避免,可璿璣她也有自己的脾氣,瞧著雖柔心卻固執,若一味阻攔怕凡生叛逆,司命的意思是讓端午陪著,若有什麽事兒旭陽峰上不僅可以第一時間知道,還可以直接幹預,這是最好不過的決定了。


    可話到嘴邊轉了一圈,他卻忽然改了主意。


    朝令夕改,這隻怕便是凡人身軀的弱點了。


    偏這具凡人身軀已經糾結了幾日,終於察覺出不對來。


    一切的變化,應早推到四年之前,這小丫頭來偷酒喝結果反醉在榻上睡成一灘泥的時候。那時他並未動怒,但思及男女之別,尊卑之序,昊辰仍是等那丫頭睡醒後嚴詞教訓了一番,另罰她抄寫大道無情訣的要義五十遍。


    端午應了,雖然依舊撒嬌賣癡的試圖少抄還打算拉著璿璣一道作弊,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可幽微而不能察覺的改變在近乎停滯的速度下,其實仍在發生:


    她依舊和璿璣一道練功,卻慢慢的在昊辰出現之時不再說話,也不再撒嬌逗悶子耍活寶,再到後兩年,她會在昊辰出現之時或是隨意找個藉口,或是幹脆悄然離開。


    她也不再和璿璣一般穿粉色藍色的裙衫,每日練功隻一襲灰紫色紗袍或悶青色裙衫,也不再細細的將髮髻上散落的髮絲編成花辮。


    她的大道無情訣練得尤為緩慢,連璿璣也比不上,陽闕功都已經到了五層,可無情決卻遲遲不肯入門至二層,端午還偏偏做足了姿態,日夜修煉,艱苦忍耐,任是恆陽長老出關也說不出別的話,他隻好取消了夜裏奏疏上的事情,讓她回去休息。


    這些瞧上去如常,卻令他十分不愉快的變化一點一滴的藏在凡人昊辰的心底,令他從打坐時稍稍凝滯,到兩年後回過味兒來已會為了她的一個變化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大抵這便是做凡人的苦處了,無用的情緒過多打擾修行。凡人昊辰並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於是從溫和的詢問,到略顯嚴厲的敲打,甚至是拘著她反覆練習無情決皆是這一年裏慣常不過的事情了,就連璿璣也咋舌師兄是不是和小師姐起了大別扭纏著端午問,可那個沒心肝的人隻一味裝傻裝呆,仿佛真的不明所以。


    「真是個小沒良心。」


    昊辰見那少女在院前運轉的靈力流動,青袖揮動間露出纖瘦蒼白的手腕,紗袍遮不住的脖頸間有幾道青光,那是上次運轉無情決時差點走火入魔的表現,此時雖未錯,可表現得仍是差強人意,毫無天賦。


    他忍不住要嘆氣,因剛駁了她下山的計劃也不苛責,隻揮揮手讓她回房休息了。


    誰知當夜,旭陽峰封印破,端午留書不知所蹤。


    收信之時,他還是忍不住震碎了一個茶盞,勃然大怒


    「放肆!這丫頭竟膽大包天的忤逆我。」


    司命不知何時早已在一旁窺伺,他對帝君的計劃一向弄不清楚,可對凡人男女間的情愫癡纏最是敏銳,不由嘆息道,


    「帝君,你哪是生小仙子的氣啊,隻怕·····您是怕她再不回來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確定是帝君ooc了,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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