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伊莎貝拉頓了頓,「你是從哪得到它的?」


    「一次私人聚會……」奧斯頓含糊其辭,他很快將話題引向別的方向,「我本來是打算讓卡蘿帶給你的,不過她最近同聖克萊爾先生一同去了冰島。」


    「那是個很美的地方。」伊莎貝拉一隻手接著電話,眼睛則一直看向林間的鳥窩,她看著從小小的鳥巢裏飛出來一隻鳥兒,它靈巧地越上枝頭,嘰嘰喳喳地叫著,是動聽的美麗歌喉。


    灰色的外羽、深橘色的胸腹……她認出來了,那是一隻知更鳥。


    「所以可能需要你來一趟安諾拉酒吧,」奧斯頓鄭重其事地說道,「這枚珍珠耳環理應物歸原主。」


    「不管怎麽說,謝謝你能一直記得這件事……」伊莎貝拉的思緒從知更鳥的身上飛了回來,她認真地說,「我會按照它原本的價格再次感謝你的。」


    「呃、嗯,不是……」奧斯頓不知道該怎麽說,他無措地愣了半天,半晌長舒一口氣,他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把它當做你的生日禮物送給你。」


    「這太貴重了……」伊莎貝拉不知道該怎麽推辭,理智告訴她經過奧斯頓那次突兀的表白後,她應該盡量減少同奧斯頓的金錢往來,但畢竟是多年的好友,一下子拒絕得太過明顯也讓兩人的關係變得更加尷尬。於是伊莎貝拉想,一切等到了安諾拉酒吧見麵後再說吧。


    「沒有關係,我在酒吧等你。」


    掛掉電話,伊莎貝拉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枝頭,那隻自由的鳥兒已經不見了蹤影,或許它是出門為巢裏的幼鳥尋覓食物去了吧。


    順著蕭瑟的樹枝往下看,地下堆積的樹葉幾乎將整個盲道掩埋,伊莎貝拉環顧四周沒人注意她,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鞋尖,用非常不「王室」的姿勢把堆積在盲道上的樹葉踢到花叢裏去。


    她就這樣踢踢踏踏一直走下去,直到她走到屬於自己的火紅色跑車旁,枯葉也紛紛揚揚地落在車引擎蓋上,伊莎貝拉一點點地把它拿下來扔進垃圾桶,她的動作很是小心,風幹變脆的枝葉邊角鋒利得很,稍不注意就把車漆劃一道難看的痕跡。


    伊莎貝拉彎下腰去扔樹葉,視線隨意掃過車身,她忽然感覺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車左後輪胎下陷的深度明顯和另一個後輪胎不同。伊莎貝拉心一沉,她走過去用腳踢了踢輪胎。


    不是意料中的堅實觸感,她提起裙擺蹲下身子,在後輪胎靠近地麵不起眼的溝槽裏,伊莎貝拉□□一顆尖銳的圖釘。


    在蘇格蘭場門口撒下來的圖釘……應該不是偶然,但也不能排除是不是有些對警察心生怨恨的年輕人熱血上頭一氣之下往路邊撒下釘子無差別報復,卻剛好讓她這個倒黴蛋碰上了。


    不管怎麽說,車子算是不能開了。伊莎貝拉打了個電話給拖車公司,她低頭快步向離這裏最近的地鐵站走去。


    這一趟地鐵應該是恰好碰上出行高峰期的緣故,接連走過兩個車廂,伊莎貝拉才找到一個空位。到安諾拉酒吧至少還有二十分鍾的路程,而倫敦地鐵的信號依舊是讓人難以忍受的差勁。她看著身邊的人腿上都放著一本讀物雜誌,顯然他們是經常乘坐地鐵上下班的,隻有伊莎貝拉,失去網絡信號也沒有隨身攜帶書籍打發時間,接下來的二十幾分鍾分外難熬。


    她撓撓脖子,低頭去翻挎包,但除了一支口紅、筆和零錢以外她沒有得到任何能排解無聊的東西。


    總不能在地鐵上數零錢吧?伊莎貝拉默默在心底嘆了口氣,沒辦法,她整個人背靠在深藍的座椅上,冰冷椅背的寒意隔著一層外套隱隱約約地滲透進她的腰背。


    在百無聊賴的時候,伊莎貝拉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盯著來往的路人,從他們的穿衣打扮、神態表情上判斷他們的人生經歷。在她調皮的被下了禁足令的孩提年代,伊莎貝拉常常一個人趴在城堡露台上,踮起腳、托著腮看向在城堡外站崗的士兵和偶爾經過的路人,猜測他們昨天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


    她從清晨看到傍晚,從第一滴露水滴落她的眉心到第一縷晚霞劃破蒼穹、星辰逐漸歸位。伊莎貝拉已經熟悉了這種寂寞,但不代表著她甘願永久順從地忍受這種寂寞。


    現在,在既沒有網絡也沒有娛樂設施的倫敦地鐵裏,伊莎貝拉久違地感受到了幼時的寂寞。但她不打算再去窺探別人的人生,她有更好玩的玩具——麥考夫教給她的記憶宮殿。


    她閉上眼睛,思緒開始發散,思維的磚瓦快速搭建,一棟氣勢恢宏的皇家宮殿巍峨地矗立在她的腦海中,伊莎貝拉還記得上次那個突然出現在主會客室沙發上的幻影,這讓她推門的時候有了一絲絲遲滯。


    幹淨明亮的房間內空無一人,惟有茶幾上留下了一束玫瑰花。


    年輕的公主殿下拿起玫瑰,輕輕撫弄著它嬌美柔嫩的花瓣,記憶宮殿裏的玫瑰甚至還帶著露珠,留下這支玫瑰的匿名者還細心地剔除了多餘的尖刺。


    伊莎貝拉陷入沉思,其實早在她輕輕觸碰到它的枝葉的時候,一段記憶就湧入她的大腦,那是她無意間寄存於玫瑰身上的一小段記憶,它帶著火藥硝煙的味道,即使時隔數月,她也能感受到當年在地下停車場開槍丨殺人時的顫慄,那是靈魂的震顫。


    玫瑰漸漸在她手上枯萎,花冠再也無力挽留脫落的花瓣,它們從伊莎貝拉的手中滑落,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的伊莎貝拉對此毫無反應,等到花枝跌落重重劃傷腳背,她才從噩夢中驚醒。伊莎貝拉驚恐地看著她的雙手,在她眼裏,手心緊握的不是玫瑰花瓣,而是一團團暗紅粘膩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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