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思怔怔地盯著戚妄看了很長時間,心裏麵卻頭一次沒有湧出怨恨來。


    她好像一直都錯得很離譜。


    秦沐思在看戚妄,而戚妄也在看著秦沐思。


    兩年多的時間,秦沐思好像成長了許多,那眉目間的怨恨似乎也都消散了,不過夜夜被噩夢折磨著,她看起來很消瘦,整張臉都透著不正常的蒼白色。


    造夢儀一直都在重複著同一場噩夢,經歷了無數噩夢的洗禮,這個女人似乎終於學會了反思。


    「那天我回去了。」


    秦沐思突然開口說了一句,她定定地看著戚妄,認真地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回去了。」


    戚妄明白秦沐思是什麽意思,不過他卻並沒有說出原諒的話來。


    做了就是做了,對一個孩子存了那麽大的惡意,一句對不起根本抹消不了。


    然而秦沐思也知道自己不會得到什麽回應,她苦笑一聲,繼續說道。


    「對不起,當初我做了很過分的事情,我不求你原諒,我隻是想要你知道,我真的錯了,我不該恨你的。」


    戚妄看著秦沐思,知道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


    可是她的真心悔過,是建立在那一場又一場地噩夢折磨下,那個真心疼愛她,一心為她著想的男人已經親手被她的殺死了,她的悔恨沒有任何意義。


    戚妄看著秦沐思,一字一頓地說道:「這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後悔藥,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不過我也不會報復你,以後你不要再來了。」


    說完這番話後,戚妄便把秦沐思從房間裏趕了出去。


    秦沐思什麽都沒有說,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等到王心花和秦沐思離開後,戚寶來找到了戚妄。


    「爸爸,姐姐跟我說了對不起。」


    「你原諒她了嗎?」


    「沒有。」


    第67章 年代生活記


    自打那天出現過之後,秦沐思就徹底消失在了戚妄和戚寶來的生活之中,而戚妄和戚寶來也沒有跟她來往的意思,她不出現對他們都好。


    傷害已經造成,做過的惡不會消失,加害者的對不起對受害者來說,是最廉價最不值錢的東西。


    一句對不起什麽都彌補不了,而且在大部分的時候,施害者對被害者說對不起,隻是為了讓他們自己好過而已,仿佛對不起一說,過去的一切都可以抹平,他們做的惡就不存在了,受害者若是繼續追究,就是受害者不對,就是他們沒有容人之量。


    【人家都已經說了對不起,你還想怎樣?】


    【人家不都已經道歉了,你怎麽還咄咄逼人?你怎麽那麽小氣?】


    【多大點事情,你怎麽還一直斤斤計較?】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施害者的道歉就成了絕對正確的事情,仿佛隻要他們道了歉,受害者就要原諒,不願意原諒就是不大度,就是斤斤計較小肚雞腸。


    刀不紮在自己身上永遠都不知道疼,那些無關之人憑什麽要求受害者原諒?他們又有什麽資格代替受害者原諒?


    施害者向受害者道歉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過受害者卻沒有那個義務去原諒傷害過自己的人。


    戚妄把戚寶來教得很好,他並不想戚寶來成為別人眼中那種善良大肚的人,他並不想要戚寶來委屈自己,人生苦短,原諒傷害自己的人就是折磨自己。


    隨著戚寶來一天天長大,王心花來的次數也越來越少,等到王心花最後一次過來的時候,戚寶來已經十二歲了。


    王心花說秦沐思嫁給了同村的一個男人,她因為生了個女兒,對方跟她離了婚,王心花要抽出來大部分的時間照顧秦沐思母女,戚寶來這邊她便顧不上了。


    戚寶來沒有說什麽,同意了下來。


    看著已經長成了個小少年的戚寶來,王心花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經過了上次的事情後,母子之間的感情到底生分了,她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戚妄的家,自那之後便再也沒有來過。


    到底是自己的媽媽,戚寶來傷心了幾天,不過很快便走了出來,他跟王心花的母子緣分淺淡,即便難過,也不會持續很長時間。


    馬東的刺繡廠越做越大,戚妄得到的分紅越來越多,加上他賣出去的那些繡品,現在的身家跟過去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到了五十歲的時候,戚妄便沒有在接活兒了,他依舊每天悶頭在家刺繡,不過繡出來的作品卻並不往外銷售。


    經過這麽多年的努力,戚妄已經成為了享譽國內外的刺繡大師,去年更是獲得了國家粵繡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的稱號,閑暇時間,戚妄將粵繡的各種針法花樣整理成冊,送去了出版社出版。


    戚妄一直都很忙,忙著帶孩子,忙著刺繡,忙著教徒弟,日子雖然忙忙碌碌,卻十分充裕。


    在他不再出售繡品後,有不少人找上了跟戚妄關係極好的馬東,想走他的路子求戚妄的一副繡品。


    馬東被纏得煩不勝煩,隻好跑去找戚妄,想跟他商量一下,看看他這邊能不能鬆鬆口。


    「老戚啊,我跟你說……」


    馬東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堆,自己說的是口幹舌燥,可是戚妄卻拿著繡花針慢條斯理地繡著花,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馬東:「……」


    合著剛剛的話他都白說了,戚妄一點兒都沒有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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