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傾,他才抬起頭,眼神恢復正常道:「但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你隻需要安靜地待在冥央宮內就夠了,你一朝從枝頭跌落,相信妖界中想要落井下石的人絕不再少數,但有我的名頭在,也可保你免受這些侵擾了。」


    「我不用你來施捨我!」楚昱憤怒地看著他,眼裏有屈辱和絕望。


    「施捨?你這麽認為?」重蒼挑眉,晏然自若道:「何必非要為難自己?或許把這當成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對你來說會更好受一點。」


    楚昱盯著他,從牙縫裏擠出詞句來:「如果我抵死不從呢?」


    「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敗者沒有資格說『不』。」重蒼目光淡然地上下打量了楚昱一番,最後停留在他修長的頸子上,眸色深沉道:「而且,籠子裏小鳥的意見並不重要。」


    楚昱在他的注視下,本能地感覺到威脅,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但重蒼的行動卻遠比想像的還要難以揣摩,明明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跡象,臉色仍舊是一派漠然,可身形卻已是風馳電掣,轉眼便侵至他身側,一掌扼住他的咽喉,磅礴的妖力剎時催動,意圖強逼他現出原形。


    如遭雷擊的顫慄感比在青陰水榭那日還要來得強烈,而失去妖力傍身的楚昱,此刻更是連片刻都抵禦不了,很快就在那股強橫妖力的沖刷下丟盔棄甲,化作雛鳥的樣子在重蒼手下瑟瑟顫抖,但即便如此,重蒼仍沒有停手,源源不斷地用真氣反覆衝擊著楚昱的四肢百骸。


    楚昱混沌的意識中瞬間閃過一絲驚悚的清明——重蒼正試圖在他體內結下烙印!


    這是一種極其古老的求偶方式,在妖界還在上古蠻荒時,根本沒有所謂嫁娶一說,妖怪之間的繁衍生息全靠逞強鬥狠,而在妖力上占絕對強勢的一方,便可以用自己的氣息覆蓋另一方的,以此來達到不容反抗的威懾作用。


    當然,這種威懾並不是絕對的,可對楚昱而言,無疑是一種徹底摧毀他自尊的羞辱。


    刺痛與恐懼深深刻進楚昱每一寸經脈,此刻他完全明白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是什麽滋味,沒有絲毫掙紮,甚至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提不起,楚昱癱軟地任由重蒼完成了整個烙印過程,後者這才緩慢地收回真氣,臉上帶著令人心寒的平靜和殘忍。


    楚昱的原形並不大,剛好能被重蒼抱在懷裏,一向波瀾不驚的妖主此時仍舊麵無表情,一下下撫摸著懷中小鳥手感很好的絨毛,眼中沒有絲毫正常雄性該有的饜足和侵占欲,清淡如水般道:「隻是一點懲戒而已,不要總是挑戰我的耐性,三月後,我將借與你大婚之機,宴請群妖,屆時除卻已臣服於我的四大妖王,剩餘八府的大妖怪都會到場,統一妖界在此一舉,我希望到時你的表現不會讓我分心。」


    楚昱渾身一震,老妖怪跟他如此大費周章,竟就是為了這一場鴻門宴嗎?隱隱覺得真相不僅如此,但情勢所迫之下,卻已容不得他再多想,楚昱仰起頭沖重蒼哀哀低鳴了一聲,算是咽下了這股恨意。


    「恨我嗎?」重蒼似乎能洞悉他的心思,抬頭望著占滿了半個大殿的梧桐,沉靜道:「等你有一日妖力勝過我,便可以在我身上付諸百倍千倍的痛楚。」


    說得容易,楚昱心中不忿,重蒼已修煉至妖怪的最終形態——終焉態,那是傳說中的境界,在重蒼之前,妖界從未有任何一個妖怪達到過,自己又有何德何能可以成為最特殊的那一個呢?


    「當然,也要你有那份本事。」重蒼話鋒一轉,嘴角抬起絲若有若無的譏諷,讓楚昱恨不能撲起來啄瞎他的眼睛。


    然而還不等楚昱將這個危險的想法實施起來,重蒼就單手攥住楚昱的兩隻爪子,灑脫地一揚臂,將其拋向空中,楚昱本能地揮動翅膀,卻隻能堪堪躍起幾丈的高度,眼看便要摔落在地,梧桐樹的樹枝卻突然舒展過來,接住了楚昱,讓其落在了上麵。


    重蒼眼色微變,眸中莫名閃過一絲惆悵,默然片刻,才道:「鳳非梧桐不棲,對你而言,困守一方天地,也未必不是個好歸宿。」


    楚昱一脫離重蒼的魔掌,便瞬間化作人形,站在樹枝上,握緊雙拳,沖重蒼的背影色厲內荏地吼道:「少跟我來貓哭耗子這一套!不是每個人都想登高望遠的!高處不勝寒,你重蒼再厲害,這世上也總有你求而不得的東西!」


    ——盡管這聽上去隻是敗犬不甘心的吠叫罷了。


    重蒼離去的背影沒有絲毫停頓,在他邁出大殿的一瞬,周遭煙霧頓時凝固了須臾,待它們開始重新流動後,映進大殿的月光和所有細微的聲響,卻都一同湮滅在虛無之中,窗外又開始緩緩升騰起白色的光點,如遊魂般飄飄蕩蕩。


    楚昱頹喪地坐下來,倚在梧桐樹幹上,雙腿無意識地晃蕩著。


    梧桐樹似乎能感知到他低落的情緒,樹枝顫顫巍巍地探到他麵前,似乎是因為方才受重蒼所製的緣故,它在楚昱麵前費了半天勁,才終於從枝葉末端憋出一朵十分幼小的紫花來。


    「討好我又有什麽用,重蒼揮揮手就能讓你從啟蒙態脫至化形態,而我……卻是個隻能在你身上悵然若失的小鳥罷了。」楚昱說著就搖身一變,化作朱雀原形,耷拉著翅膀,垂頭喪氣地梳理著那二十一根尾羽。


    梧桐樹葉沙沙作響,像在回應楚昱的話,縱使在楚昱那兒遭到了冷遇,它仍舊鍥而不捨搖擺著那朵小紫花,親昵地湊近楚昱的絨毛,在發現沒有得到楚昱排斥後,立刻打蛇隨棍上,纏在楚昱身上貪婪地摩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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