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當你兒子。」葉生忽然一本正經看著容謙。悶悶道。


    「我也生不出你這麽大的兒子。」容謙一怔,也定定地看著他。


    「那哪裏與我相像了?」葉生撇撇嘴。他一點都不喜歡容謙嚮往的日子。


    那最平凡不過日子裏, 沒有他,隻有屬於他的妻子和孩子,和他的幸福。他的幸福裏沒有自己, 也不需要有自己。


    「以後總會生出來的。你必然想娶的是端莊嫻淑,能在家相夫教子的姑娘。」葉生嘆了口氣,喃喃道。


    如此安定閑適的日子在容謙身上或許不會來, 可那姑娘是勢必會有的。人生天地之間,如白駒過隙。相比之下, 他們現在相扶相依的日子太過美好了。


    「誰知道呢?」容謙笑笑。那笑裏是無處話的淒涼。


    「走吧。我們去送清流。」容謙拍了拍他的頭,拉著頭往外走。


    「容謙命薄,怕是沒那個福分將來與人舉案齊眉,更別說琴瑟和鳴,生死相隨。」容謙笑笑,緊緊牽著他的手,邊走邊說。


    「可若沒有這樣的人。那有沒有妻子,什麽樣的妻子,又有何區別?」容謙彎著腰,與他輕輕說。


    「兒子是要有的,我容家不能在我這兒不能絕了後。可像我這樣的,嗬嗬,葉生,我倒是挺想就這麽和你一輩子。你如果是我兒子的話。」容謙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你師父曾經為我算了一卦,說我天性涼薄。以後怕是個孤鸞命,我是不信的。左不過娶個順眼的妻子這香火就傳下來了。可心裏就隻有這麽點,葉生。現在裝著你,以後再換給別人,也不知換不換得過。若換不過,葉生,你說我這輩子是不是就折在你這兒了?我那麽涼薄,把所有的情都給了你,你是不是該負責?嗯?」容謙看著他似笑非笑,眼裏是平日裏不一樣的神采。顧盼神飛,笑靨如花間,叫葉生看花了眼。


    「你以後若是,真是孤鸞命,我就負責。陪著你,跟著你,定不叫你一個人。你別不要我就好。」葉生看著他的眼睛,堅定道。「我陪著你,隻要別讓我給你當兒子。」


    「你想當我兒子,也得看你娘答不答應啊。」容謙忽然一笑。笑意裏多了絲掩蓋很好不可明了的感動。


    「我不怕一個人,葉生。」容謙喃喃,拉著他在那仿佛無盡的青石道上走下去。「我隻怕,習慣了與你一起,哪一日,你走了後,我品出了寂寞。」


    他們終究殊途,哪怕不是現在。當今天的日子化為昨天的鹽,回過頭來,別怨自己就好。「真希望這青石路沒有頭。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葉生。」


    我也想和你一起,天長地久。


    葉生不敢說話了,隻將容謙的手牢牢抓住,在心裏一遍又一遍描摹容謙的手。容謙的手長長的,暖暖的,骨節分明。他的小手在他的手裏握得緊緊的。


    ………………


    待到下了山坐了馬車到了垂柳亭,方清流已然等了他們好些時候了。


    今日他終於褪去了月白衣袍,著一襲白衣,玉帶挽發,劍眉星目,在那孤寥的垂柳亭裏灼灼其華,展現出勃勃生機。


    方清流仿似永遠都是這般的誌氣高揚,那是一種縱大風傾也不動一分的氣勢。


    「送個人也要磨磨蹭蹭的,真討厭。」方清流白了他們一眼,幽怨極了。


    得,方才白誇了。


    葉生仰頭看他,笑嘻嘻地把手裏的白菊花給了他。「喏,新鮮的。剛開的。為了等他開花,我在院子裏等了好久,這才遲了。」葉生信口胡謅,眼睛也不眨地說假話。


    「這又不是曇花!你逗我呢。」剛開的能有這麽大?方清流一哽,懶得理這小毛孩子。


    「路上保重。」容謙微哂。該說的已然都說過了,離別之緒,不適合他們。


    「你知道我為何回去。」方清流倒是咧嘴一笑。「那老頭騙了我那麽多,卻有一處沒騙我。我不知道大道何為?但我確定大道從不在那山上。成事在人,謀事在天。我等著你為天下為己任,救人救己的那天。」


    今日霜濃霧重,這時候的太陽卻劃破了層層濃霧,天光正好,秋日的陽光折著耀眼的金光灑在他白衣上,有一種別樣的華美。


    自這裏行陸路,快一點,不到三九日,他就能回到青陽。


    方時,方家會不止隻在青陽立足。


    而這少年,甘身為卒,未曾怯懦半分。


    容謙那日站在垂柳亭邊看了好久,隻看得那人,馬,車變成了點點黑影。有如雁向南飛,他也往南去了。


    亭外黃葉飄飄,那雲衍山頂仍然巋然不動,佇立在那一寸地上,孤獨地在隱匿在那雲霧繚繞的天邊。


    大道何為?是一句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還是親入世,除百姓疾苦,解眾生煩憂?抑或,身若浮塵,隻自己一粟,翻不起那千層浪,駛不了那萬人舟?


    從不覺得自己偉大的容謙,忽然覺得自己甚至有那麽一些,寡德,猥瑣。


    把天下交予他,怕是交錯了人吧。他連自己都度不了,怎救得了天下人家?


    他隻想救自己。


    ………………


    秋霜一日日重了起來,那太陽像是沒了碳火般,一日比一日的疲軟。門外北風呼號,在收到方清流的平安信的那一天下起了小雪。


    幾個月裏,葉生的身量長高了不少。多虧了裁衣前容謙把新尺寸給了張嬤嬤,葉生的衣服穿得舒服又保暖。可惜那月白色外衫是不能脫的,否則葉生還真的想去跟別人嘚瑟嘚瑟張嬤嬤給他做的新棉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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